问命浮境,气流渐稳,碑光已散。
而在那本命问台下方的人群之中,数道气息却悄然移动,几乎在所有围观者还沉浸于刚才那震撼的“定义文”残响时,一道身影率先迈步而出。
那是一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神色沉稳,黑衣收束,身上未见任何张扬气焰,唯双目如夜海沉光,藏着令人安心的深度。他走近秦宁三丈之内,先是一礼,语气平和道:
“在下沧黎,见过道友。”
他的语调里带着本能的尊重,并未因秦宁气息仅为命初境便有轻慢。
“你也是来参加问衍恒宫弟子考核的吧?”他问。
话音刚落,另有四道气息从人群中踏出。
左方一道火红魂芒一闪而至,那是一个眉目凌厉、红衣飞扬的年轻修者,步履如焰火卷风般干脆利落,他大笑着拍了拍沧黎肩膀道:
“你这家伙总是这么正经!”
他目光转向秦宁,语气爽朗:
“我叫尉迟流焰,火魂命根,破界者之一。你刚才那一指,震得我命息都差点乱了……不如考核时来场‘魂压赌战’?”
紧随其后,第三位走来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衣裙的少女,气质静美,肤如晨雪,眼中仿佛映着未来与过去的魂光。
她没有多言,只是站在秦宁身侧一步,轻声自报姓名:
“凝瑶。”
她望着秦宁良久,神色中有一丝略微迟疑:“你魂波……似曾在我命象中出现。”
第四人步履不疾不徐,是一位面目清隽、白衣整洁、手执命笔的青年,他站在远些的地方,并未靠近。
“奚和。”他淡然道,“我们五人,皆是此次问衍恒宫外门考核的申请者。你若不是,抱歉打扰;但若是……”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你可能,会是我们这批考生里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第五人姗姗来迟,却气息最冷。
那是一位披着玄灰长衣的孤傲男子,面容清瘦,眉心有一道逆纹如刃,行至秦宁面前三丈停住,不语。
众人看向他,奚和笑道:“他叫雁归辞,修炼的是反命体系,擅反命论、因果逆构……不爱说话,你别介意。”
雁归辞只是淡淡扫了秦宁一眼,语气冷冽如月:
“你刚才那话,不像初命之人说出来的。”
秦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我确实说了。”
雁归辞不再说话,却隐隐嘴角一挑,似对这句话有所认可。
……
五人围绕秦宁站成半环,气氛没有敌意,却充满了命魂修者间特有的探问与试探。
沧黎再次开口:“我们即将前往‘问渊浮境 · 恒问角域’,那里是问衍恒宫的考核地点之一。路上有一段命魂验证之程,道友若也参与,可同行?”
秦宁微点头:“可以。”
“那就走吧。”尉迟流焰笑道,“据说那角域之中设有‘命题初阵’,要在半日内写出三十条魂题答案,否则就会被逻辑流驱逐。”
“那是你听来的。”奚和翻了个白眼,“每一届考核方式都不同,这次据说是开放式命题对决,‘魂压战’也可能出现。”
凝瑶轻声提醒:“前几届被淘汰者……魂源直接断裂。”
五人各自言语间,已然显露出对这场“弟子考核”的高度重视。
他们此行,不只是为了拜入宗门,而是在试图踏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命魂之路。
而秦宁——
他只是默默走在其中。
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命题,从不需考核来验证。
而是——世界,会自行来验证他的存在。
问衍主城·极中魂域之北,天光三折,命轨九横。
一道横贯十万魂域的魂流河带,自远方九渊交错处腾起,沿着空间规则铺展而上,最终在万重命象之上汇聚出一座,宛如横列宇宙本身的庞然魂殿。
那,便是——问衍恒宫。
不是建筑。
是逻辑。
是整个问衍浮岛命魂体系中,最核心的“问义中心”。
它无墙无门,却立有三千条“命文星索”,如天书倒垂,从外层浮空逻辑云面延伸至下界魂台,每一条都承载着千百命题者的魂志与心愿。那是命魂试炼的根脉之线,也是每一个求道者心中的魂问之路。
恒宫本体,由三境九座问殿组成,分别悬浮于不同逻辑坐标之间,每一座殿堂形态皆不同,仿若根据命题风格自我生成——有如书简,有如魂网,有如镜心湖泊,也有如旋涡圆环,反映出整个宗门的宗旨:
“不施定式,不授术法;唯以命题之逻辑,承魂问之真心。”
而此刻。
在恒宫最下层的“恒问角域”之外,一片魂海虚台之上,聚集了不知多少修者身影。
亿万人影汇聚、浮空、错落交迭,每一道魂息都不低于命种极限,显然皆为各大浮境筛选而来的魂苗之中翘楚。
每百年一次的“问衍恒宫弟子招生考核”,便是在此地进行。
场中修者,有衣冠古朴的域族子弟,有魂体半透明的构命灵族,有残命寄生的噬逻生灵,也有命语流转不定、目光空洞的无语修行者。
每一位,皆渴望在恒宫之问中留名、落魂、立题。
恒问角域正中央,伫立着一座如水晶折光般的巨大问心广台,名为【逻渊台】。那是考核将要启动的第一站。
据传,唯有站上逻渊台者,方可进入“本问初域”之中,接受真正来自问衍恒宫核心长老们设下的命魂对位试炼。
就在这无尽人海之中,秦宁与沧黎、奚和、尉迟流焰、凝瑶、雁归辞五人,缓缓靠近广台前缘。
一切,仿佛沉入风暴眼中心。
他们只是渺小的命初修者。
却将从这里,开启足以动摇逻辑主界的魂命问程。
就在逻渊台中央,那片浮于千万魂光之上的晶质问域中,一道缓步踏响的脚步声,忽而响彻整个虚空。
魂光收敛,众声俱寂。
一位身披黑白双纹长衣的中年人,脚踏问式虚纹,自魂光中央缓缓走出。他目光如刀,气息却无风不动。没有威压,没有魂震,却让在场数万修者无不本能低首。
他开口时,声音仿若直接落在每一位考生识海之中:
“吾名聆道,是此次恒宫弟子考核的主问监察使。”
“你们今日能立于逻渊台,皆是命因界阈中各浮境之魂命潜者。但能否真正踏入问衍恒宫——并不由来历决定,不由师承决定,不由身份决定。”
“只由,你是否有资格,在此界写下‘属于你自己的命题’。”
他扫视全场,伸出手指向逻渊台后的三道巨大魂域裂面,那是接下来将要进入的三重考域:
“考核分为三环,必须全部通过,方可立入恒宫之门。”
第一环,对决式魂战:
“你将被抽入逻渊构域,与他人展开一场‘命魂实压对抗’。此战非仅武力,而是你魂源之逻辑结构对抗他人存在认知。”
第二环,命题式思辩:
“你需于命语浮境中书写一道‘自身命题’,并以逻辑体系佐证其成立。此题一出,无法更改,如若不成,自动剔除。”
第三环,魂构式构型:
“你需将自身命题具象化,形成可运作之魂构形式——或武器、或阵、或式、或意,只要具‘存在可读性’与‘命题承载性’,即可为合格。”
“三试皆成者,授予‘初阶弟子命卷’,引入恒宫·初律魂域,开启命源正修。”
“若有一环不合,皆不可入宫。”
……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微垂,却隐含一缕淡淡冷意:
“此非修行选拔,此为——命之定义筛选。”
“湮纪界不养废命,不授伪魂。”
“你们是否该在这里存在,由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他拂袖而立,整个逻渊台浮现出三道透明命轨门户,魂流构桥自地底升起,将各方通往第一环——【逻构实战魂域】。
众人魂光悸动,议论四起。
而秦宁与五位新识之友,正站在那即将开启的第一环边缘。
接下来,将是真正意义上的入界初战。
秦宁与五位考生随命流走入第一试炼场时,脚下的逻渊台忽然自行裂解,化作万道命桥,分别将所有考生送往不同的“魂战构域”。
当秦宁的命桥碎落之际,身形被送入一处仿若断界废渊的空间之中。
此地天色浑灰,命云低垂,四周无日月、无逻灯,唯有无数死魂战痕残留虚空,被淡淡的“因果沉痕”封印于识野边缘。
这里,是问衍恒宫为对决式特设的【命源裂压场】。
正前方,一道高大身影缓缓凝现。
那是一名身着赤甲的魂战者,眸中燃着魂焰,其魂体之中构有极其复杂的命图——显然已在命初境巅峰打熬许久,气息沉稳,明显非同凡俗。
半空中响起一道低沉魂响:
“对决命轨成立。”
“秦宁,对决者。”
“洛岐战,对决者。”
“胜者,准入恒宫第二魂问环;败者,剥问魂籍,驱离渊台。”
魂响落下,命压封锁立即展开,两人被封锁于一处独立“裂压对抗域”中。
洛岐战冷冷一笑,率先开口:“听说你就是那个在问命台乱刻定义文的人?我会让你知道,这恒宫,不是谁都能留下名字的。”
话音未落,他双手化印,魂源骤然炸裂——
“魂技 · 裂血九连 · 第五式!”
一道赤色魂爪从空中掠出,划破虚空,直指秦宁胸口,空间三重折叠,似欲直接将对方压成魂体碎渣!
然而下一刻——秦宁未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一道极其简洁的环形魂纹,在他掌心浮现,随后轻轻落指而出。
“寂环·归渊图·第一式 —— 魂偃。”
一道看不见的寂光波纹扩散,瞬间笼罩对方出手轨迹,那原本狂暴呼啸的魂技“裂血爪”,竟在触及秦宁身前三寸时,如被瞬间压入某种不可抗拒的“魂锚”之中——定格,崩塌,湮灭。
秦宁未言,寂环再转:
“第二式 · 映阙。”
空气仿佛被折叠成镜,洛岐战整条魂体被映入一面虚镜之中,秦宁以镜映魂、识透命轨,直接照出其魂技之起源——仿制而来,仅有残式,未掌魂核。
镜面一转,魂源失衡之处立刻炸出识震裂缝!
“噗——!”洛岐战吐出魂血,踉跄后退。
“你这是什么术!?”
秦宁道:“你之术,不足问我。”
“第三式 · 环坠。”
整个裂压场骤然塌陷,空间陷入漩涡深渊,洛岐战的魂体如被锁入某种逻辑重核之中,疯狂下沉,魂印动荡,全场失控!
最终,他魂识崩陷、命图坍塌,被逻辑场强行弹出,彻底剥离考核权限。
虚空中再度响起一道魂响:
“对决落定。”
“秦宁,战胜。”
“授予 · 渊台逻允印。”
那是一道半透明魂印,从虚空逻辑中自然凝聚,轻轻落在秦宁魂识表层,化作一道极淡的“准印痕环”。
秦宁静立原地,未动本命命魂之力,仅以寂环三式,镇压敌识命图。
他转身,步入下一考核入口。
他背后,那破碎空间如裂魂之渊,缓缓闭合,仿佛不曾发生什么。
接下来,将是【第二环 · 命题式 · 逻问浮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