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影雷灵被寂灭的余波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残留着湮色灰尘,构链碎影缓缓沉降。
然而,还不等众人彻底收起警惕,脚下的花海,忽然一震。
不是空间波动,也非灵息回荡。
而是花海本身,活了过来。
起初,只是一朵朵残破的紫花轻轻摇曳,似在风中苏醒。
紧接着——整片花海的边缘,如潮水般泛起一层深紫到银蓝的微光脉络,像脉搏一样微弱,却清晰无比。
“……有东西在动。”王泷警觉,沉声开口。
云漪眯起眼,眉心幻纹轻浮,凝声道:
“不是敌人。”
“是这里的‘根’。”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
天空忽然浮现出无数细小星光,如从花心升起的微尘,一点点脱离花瓣、升入半空。
点点光屑如雾,如梦,如遥远的记忆碎片。
归冥洛抬起头,声音平静却深沉:
“……这不是能量。”
“这是花海自身的识魂碎屑。”
“它在——苏醒。”
落清峦亦低声道:“它不是植物,它是一种记忆构成的‘界识沉殿’。”
那升起的星光,没有温度,却映入每个人的识海深处,仿佛要激起一段“被遗忘的梦”。
紫色的花瓣仿佛开始低语,一种语言尚未成形,但所有人都感受到:
这里,并非只是遗界残构之地。
它可能是一段被封印的“梦”,一个世界曾经试图抹去的深层思维记录。
秦宇立于花海之心,青环静转,忽然开口:
“它醒了。”
“但不一定……欢迎我们。”
花海震动再起,前方地面浮现出一道环形界痕,仿佛是某种结构“残留的门户”。
风,停了。
花,不再飘摇。
而众人的身后,星光凝固,仿佛整个世界,被带入一场尚未命名的寂梦边缘。
紫花仍在悄然摇曳,星光如水,沿着花瓣脉络升入高空。
不是幻觉。更不是幻境。而是——灵魂的回应。
这片花海,原本便存在于环蚀遗界的深层结构中,是某种“识魂原域”的自然聚合形态,被湮影雷灵侵蚀封锁,压制了自身的识频表达权。
如今,雷灵寂灭,构链污染终止。
那些升起的星光,并非释放攻击、亦非呼唤什么存在,而是**它们以“原始魂识之光”**在回应:
“感谢。”
这是一片无言的谢意。但,它真实、沉默,贯入众人魂识深处。
花瓣轻轻簌动,仿佛在微微点头,向他们低语,却无言可翻译。
云漪轻轻张口,却终究没有出声。她只是伸手,指向花海中央——
“……那是什么?”
在那一刻,整片花海仿佛悄然开合,如潮水一般让出中心区域。
花海正心,一处空无的界核高台缓缓升起。
而在那高台之上,光与影交织,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影纹图——
像是一本残页,却非书写载体,而是命魂构印的碎形投影。
它的形体模糊至极,但内里却似藏着千百个封闭命题,在不断崩塌与重写。
王泷凝视许久,低声呢喃:
“那是……”
“【遗构魂晶】之一——构渊碎页的……初始指引?”
归冥洛沉稳开口:“不,是它遗留在此地的‘观测信息残痕’。”
“不是实物,但它记录着构渊碎页的存在路径。”
落清峦轻轻点头:“它在等能理解它‘逻辑语言’之人。”
秦宇踏前一步,神色未变,青环浮现识光,静静凝视那一道虚影。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无数构技源点在图中流转、瓦解、又再生。
这一页,不属于一人。它是——万构碎忆之源。“第一段路,指向了。”
他低声道,目光凝聚:“我们,开始真正走入‘遗构魂晶’的道路了。”
众人默然,随他而动,踏入那被花海让出的路径。
而在他们背后,那些星光化作微光花尘,缓缓落下,重新沉入花海,如梦沉睡。
花海的尽头,是一条看似断裂却稳定的“构壤浮脉”,浮于碎界空域之上,沿着指引之光所投下的方向延伸。
秦宇一行五人踏步其上,脚下是一块块被湮灭逻辑切割的浮空石板,边缘依旧闪动着未熄的命题火纹。
每走一步,四周构界的规则便越加紊乱,气流不循风动,空间不随重力。
但——构渊碎页所在之地,就在前方。
他们神色冷静,各自戒备未散。
归冥洛忽低声道:“我们在走的,是一条被构链遮蔽的‘判定路径’。”
“这说明……有人,或者某种意志,不想让碎页被轻易找到。”
王泷握紧轮印,嗓音压低:“可我们已经被它认定为目标持有者了。”
云漪神色不变,只道一句:“那就踩着规避者的尸体走过去。”
众人未语,继续前行。
但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前方花海彻底闭合的一刻……
遥远的花海另一侧,一片湮暗虚壁之下,幽深空间裂开一道细缝。
两道魂息,悄然逼近。一人身披黑银断纹长袍,神色平静如水,眼眸冷静而空无:
【衡年】——序轮永殿执秩者,寂源境·极致。
擅以“定序魂链”封锁敌之未来技能触发路径,令战技失效于“因未至”之时。
他静静望着远处秦宇等人踏入构脉深处,淡声道:
“目标已踏入线域。”“花海指引……果然如【构碎残书】中所载。”
而在他身侧,虚空悄然浮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笑面面具。
面具后,是一个身披湮雾轻衣、动作轻佻却气息扭曲的男人——
【厄真】——无界初殿追断者,寂源境·高阶。
擅以“魂界扰镜”逆反敌人识链感知路径,扰动构思,令人攻击自己同伴或陷入逻辑混乱。
他舔了舔指尖,发出一声细笑:“他身边那些人,看着还不错。”
“要不要先拆掉两个,看他会不会急。”
衡年没有回头,只语气冷漠:“不可妄动。”“我们不是来猎杀的。”
“我们是来——夺‘他被认可的路’。”
“若我们在他抵达之前,破开【构渊碎页】所在的逻辑结界,就不需要他再存在。”
厄真轻轻笑了,声音飘忽而诡谲:“明白——就像上次一样。”
“借他的存在,夺他的资格,斩他的理由。”两道身影,迅速隐入空间湮缝之中。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气息。只有湮裂之中的一抹“断镜残影”,在虚空中冷冷震动。
秦宇等人仍在向前。前方是魂晶所在之地。
而后方——已悄然浮出两道,隐藏在因果判断之外的幽暗杀机。
构壤浮脉之上,风依旧是静的,空间也依旧不稳定地闪烁着构链火光。
但就在即将踏入下一段碎构区时,秦宇忽然脚步微顿。
“……停。”
四人齐聚,神色瞬变。
归冥洛最先察觉异样:“你感觉到了?”
秦宇眯起眼,识海中青环缓缓自转,微微颤鸣。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云漪转身,眉心幻光涌动,灵识之焰如烟扫过身后虚空。
却——什么也没有。
不是伪装,不是屏息,也不是空间藏身。
是不在构链之内的存在方式。
秦宇沉声道:
“我的青环,捕捉不到他们的逻辑轨迹。”“这不是简单的追踪者。”
落清峦轻轻低语:“像是……不被认定为‘追随者’的因构。”
归冥洛眼神一沉:“那我们只能走得更快,先抵达构渊碎页所在之域。”
王泷却握紧命压轮:“不如反身杀回去,看看这群狗东西敢不敢现形。”
“不能。”秦宇摇头,“我们还未脱离浮脉路径。”
“若我们动手,他们就有理由发动预设的构反。”
他低声道:“我们,不能先出‘攻击’的逻辑。”
众人闻言,齐声默然。
队伍重整,继续前进,但每一步都更加沉稳,周围魂域的探查阵式,也隐隐变化。
——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但他们知道:
敌人,已经跟上了。
另一处构链偏路,一支四人小队正在艰难穿越断链地带。
他们来自衍构灵殿,虽不弱,但尚未接近遗构魂晶核心线。
其中一人刚刚踏上浮石之桥,却忽然感受到识海一震。
“等——”
声音未落,天空中忽然“啪”地一声裂响,一面断镜凭空出现,镜面破碎成五瓣,正好对应五人魂识频率!
“镜魂——!?怎么会——”
还未等他喊出下句话,虚空之中,一道流光破界而出,笔直刺入他胸口。
那是一道没有锋刃的“时间刺针”,却瞬间令他整个未来一秒的“出手动作”全部冻结!
下一刻,一道平静的声音自镜面之上浮出:
“你,在攻击的‘起念’之前,已经被我终止。”
【衡年】,缓缓步出镜界,手中是刻满时间禁语的“定序链环”。
而他身后,空间轻轻卷动。
【厄真】如同一只溢出的梦魇从墙上爬出,脸上挂着夸张的笑:
“只需要一队人不动,那他们就会以为‘危险在别处’。”
他手指一弹,空气中一名灵殿弟子的魂链瞬间扭曲,自斩攻击同伴!
“我只是——把你想出手的念头,稍微……‘借走’了。”
“你不想杀他,可惜你的‘想法’不归你。”
剩下两人惊恐万状,却连命链都无法完整释放,只见衡年抬手一点,一枚灰金锁环凭空扣下,识海直接封闭,连思考的权利都被逐层剥夺。
整个过程——不足三息。
四人,三死一废,残念飘散,被镜面反锁为“死后识影”,映入衡年的链环之中。
厄真轻声道:“这样走前面的人才不会怀疑。”“干净,安静,不流血。”
衡年淡淡一语:“我们不是来杀人。”“我们是来,断构因。”
两人身影再次沉入镜缝虚空,消失不见
酆璃的棋局,从来不会只有一手。
衡年与厄真的出现,仅是他安排中两道明线——
干净、快速、切割路径,为的是让秦宇始终不得安稳向前。
但在这场比试背后的真正“死局”,藏于另一个方向。
在环蚀遗界东侧的沉链暗谷内,六道魂息静静潜伏于断界雾带之间,无一人言语,连魂念都被封至最低。
其中,两道魂息深沉如幽冥本渊,身影立于阴流碎岸之间。
一人身披夜垂黑鳞衣,腰挂三重魂缚锁,其眼瞳漆黑无光,宛如垂渊之底不曾映照过任何光明:
【渊执】,暗系湮主,出身【夜垂氏】。
擅“断识埋意”,可将敌人魂识预判提前拖入“死念环”,令其战技未出、已忘。
而他身侧一人,手执因命书简,眉心隐刻因语残纹,身姿冷若命令:
【律昙】,寂源·极致,古族【述命族】嫡脉传人。
擅以“述命链写”逆书敌人未来之动,使敌所行皆入其笔下设定。
律昙轻轻翻开手中残简,语气如灰沙拂过命碑:
“已入深处之地。”“前路四道可选,秦宇将踏入第二构陷层——【断语迷页】。”
渊执未语,只垂眼望向下方构壑。
此刻,在他二人身后,另四人也现身于雾中:
【言初】,湮主初阶,擅控“寂风符裂”,以气吞链、破构频。
【岚归涟】,湮主中阶,水魂转识者,可在对手记忆中种入“路径逆变”。
【纪尘】,湮主中阶,纪线追杀者,具“锁命频痕”能力。
【因凛】,寂源至臻,名列古代构封世家“因落宗”,擅以因果修订入敌魂底。
六人未发一语,便似阵已布定。
律昙收笔,语气依旧平静:“衡年他们负责干扰‘外链路径’。”
“我们……则负责让他走不出【魂链深因】。”
“这场棋,目标不是杀。”“是——封。”
渊执缓缓开口,声音如湮雾滚动:“他只要再多踏一步。”
“我就会让他,忘了他为何要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