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王林那句沙哑的“你打算怎么做?”如同千斤巨石压在李慕婉的心头。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绝境中野兽般的凶狠与警惕,似乎只要李慕婉的回答稍有不慎,便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即便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李慕婉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王林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不肯低头的眼睛,想起了数月前战场上他浴血奋战、悍不畏死的模样,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藤三尸体,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我……”李慕婉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在寂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洛河门弟子,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以及……一些打斗的痕迹。”
王林闻言,眼神中的杀意似乎微微一滞,闪过一丝诧异,但警惕之色丝毫未减:“哦?此话当真?”
李慕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当真。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与这藤家也无任何瓜葛。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现在伤势极重,若不及时救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神仙难救。”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地继续说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暂时替你处理伤势,并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如果你不信我……”她微微垂下眼睑,“那便当我从未出现过。”
王林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李慕婉,似乎想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判断出她话语的真伪。他一生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算计,早已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说要救他,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圈套。
然而,李慕婉的眼神太过清澈,语气也太过坦荡,找不到丝毫虚伪的痕迹。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藤三虽然死了,但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伤势更是不断恶化。如果再拖下去,即便这个女子不出手,他也撑不了多久。
“你……为何要救我?”王林沙哑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李慕婉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他为了保护同伴,不惜以命相搏。我觉得,那样的人,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她没有直接点明自己认出了他,只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王林的心弦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了一丝。他想起了战场上那个给自己递过丹药、眼神清澈的女丹师……难道真的是她?
就在这时,王林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石地上,触目惊心。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眼神也开始涣散。
“你!”李慕婉见状,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及时扶住了即将栽倒的王林。
入手处,是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脉搏。王林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不能再等了!”李慕婉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迅速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上品“回气丹”和一枚“凝血丹”,不由分说地塞入王林口中。
王林本能地想要抗拒,但此刻的他虚弱无比,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股暖流涌入腹中。
丹药入体,王林原本涣散的眼神稍稍凝聚了一些,但身体的虚弱却无法立刻缓解。他靠在李慕婉的身上,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和少女特有的柔软,心中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将性命交托给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子。
“这里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李慕婉环顾四周,沉声道。藤三的尸体还在这里,血腥味如此浓郁,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
她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王林,艰难地向洞口走去。王林的身材高大,即便李慕婉有修为在身,也感到十分吃力。但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坚定地将他带出了那个充满杀戮与秘密的山洞。
回到药圃附近,天色已经蒙蒙亮。李慕婉不敢有丝毫耽搁,她知道自己的丹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她布下的简单禁制,而且平日里除了墨云师兄,几乎无人会去。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王林安置在了丹房内一间隐蔽的静室床上。看着王林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上狰狞的伤口,李慕婉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开始着手为他处理伤势。清创、敷药、渡入微弱的灵力助他稳固心脉……一切都有条不紊。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
李慕婉看着昏迷不醒的王林,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窝藏一个身份不明、且被藤家追杀的重伤之人,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不后悔。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藤三的尸体还在禁地,必须尽快处理,否则迟早会引来宗门注意。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身干净的弟子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快步走出了丹房,向着宗门长老议事的大殿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遇见了不少早起的同门,都如往常般与她打招呼。李慕婉强作镇定,一一回应,心中却在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
很快,她便来到了议事殿外。守殿弟子见是李慕婉,略感意外,但还是通报了进去。
片刻之后,李慕婉被允许进入。
殿内,几位平日里负责宗门事务的长老正襟危坐。为首的,正是洛河门执法长老,以铁面无私着称的玄石真人。
“弟子李慕婉,拜见各位长老。”李慕婉恭敬地行了一礼。
玄石真人眉头微蹙:“李慕婉?你不在丹房炼丹,清晨来此,所为何事?”
李慕婉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启禀长老,弟子今晨在药圃……无意中发现了一枚沾染血迹的布片。”她从袖中取出那枚早已准备好的、并非王林身上,而是她从藤三破碎衣物上悄悄取下的一角,确保材质与王林的不同,且血迹也并非新鲜的布片,呈了上去。
“弟子担心宗门之内有宵小潜入,或有同门受伤,但弟子修为浅薄,不敢擅自深入查探。恳请长老明察,并派人……搜查禁地方向,以策万全。”李慕婉的语气不卑不亢,理由也合情合理。
她只字未提山洞,更未提王林和藤三的厮杀,只是将发现血迹的地点模糊化,并将矛头引向了禁地——那里本就是最容易出事,也最应该被严查的地方。
玄石真人接过布片,仔细查看一番,又与其他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
“嗯,你做得很好。防患于未然,是每个弟子的责任。”玄石真人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此事我们会立刻派人查办。你先退下吧。”
“是,弟子告退。”李慕婉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在殿内,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生怕被长老们看出破绽。
现在,她已经将“皮球”踢给了宗门。宗门去搜查禁地,肯定会发现藤三的尸体,但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找到那个隐蔽的山洞,更不会想到,真正的“麻烦”,此刻正躺在她的丹房之内。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但这点时间,够吗?王林的伤势如此之重,她真的能将他救回来吗?而她的丹房,又能隐藏这个秘密多久呢?
李慕婉抬头望了望天空,朝阳正缓缓升起,但她的心中,却依旧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