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消息却不是岑阙发来的，而是久未联系的魏远，她最不让人省心的继兄。
魏远：“妹，下班了吗？”
魏远：“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魏远：“我不是故意的，你帮我劝劝她。”
魏远：“我对不起妈，但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错了，你告诉她我错了。”
这是怎么了？
江清月一个坐起，也顾不上屋里的两位，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外走。
电话很快接通，她小跑到走廊外，急问：“魏远，怎么回事，我妈怎么了？”
“妈没去找你吗？”魏远显然也是语言慌张，有些语无伦次：“妈得了乳腺癌，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失业了，我心烦，我只能玩手机刷直播，大家都烦我，只有主播愿意理我，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什么，我妈得了乳腺癌？”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都怪我，都是我气的，我不该刷礼物，我都是被人推着，一步步就……妹，你……”
魏远还在无用表述，江清月果断掐断了电话，给母亲去电，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她听着令人烦躁的机械提示音，没有继续拨，而是找到沈楚尧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几乎是在打通的瞬间便接听了，沈楚尧的声音急切但沉稳：“我正要打给你，你听我说。魏远因为打赏女主播把积蓄都刷光了，还欠了好几家网贷，你妈妈一直在给他筹钱还贷，但魏远没忍住，还注册了小号继续打赏消费，你妈妈近期体检确诊了乳腺癌，不过你别着急，不是晚期，治愈率很高。”
江清月安静地听，无意识地点头。
“她大概是因为自己得了癌症，感觉还贷无望，所以去那位女主播所在的传媒公司闹，想要讨回魏远打赏的钱，三番两次的，今天下午影响到人家的直播，被轰了出来，还发了律师函，大概是吓坏了，现在联系不上，家里店里都没人，失踪了，目前还未满24小时不能报警，我想她这种精神状态下，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她比较稳妥。”
沈楚尧极有条理，三两句话让江清月对事情有了基本的了解。
如果意念能够杀人，魏远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癌症，对于一辈子连感冒发烧都少见的中年人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想起那通未接来电，以时间推测，大概就是母亲被轰出来的时间。
母亲发出求助了，收到律师函，她向同为律师的女儿求助了，而自己呢，忙于工作未曾理会，即便是后来拨过去电话，也没能洞察母亲情绪上的异常。
母亲那时候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终止了求助？
是感受到了女儿的冷漠，还是已经放弃自我不愿再麻烦任何人？
“放下助人情节，预防乳腺结节”，江清月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如今看来像是一语成谶了。
她总觉得为别人的事殚精竭虑、肝脑涂地是万分愚蠢的行为。
对于向南琴过分投入于新家庭，她怨过恨过，甚至在某些恨铁不成钢的时刻，也说过“她自找的”这样刻薄的话语。
可是……
可是……
“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到，拨过去的时候她说在店里，忙，”江清月脑子非常清醒，也自认为非常冷静，可是一些中年人得了癌症自尽的新闻还是跑来她脑海，不自觉地声音开始颤抖，“我……”
“别急，我已经托人在找，也给沈青蹊打了电话，派出所那边应该也会有消息，”沈楚尧的声音很少这样温和，“我这两天在东州出差，你在哪，我去接你回海川。”
“我在律所。我给你发定位。”江清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
挂断电话后，魏远的电话又打进来，估计是一直在拨，江清月接起，没让他说话，交代道：“我现在回家，你好好给我呆着别添乱，妈要是给你打电话立刻告诉我，另外，把你看直播的账号和密码，以及借贷记录全部发给我。”
接着，她到秦霜宁办公室请了个假，又回行政部，交代贾士成负责接下来的工作，有重要事宜及时电话联系，还不忘上oa把请假程序走完，而后才收拾东西准备下楼等候沈楚尧。
不想他竟上楼来了。
此刻正握着手机打电话，西装笔挺地站在那，垂顺又挺括的羊绒大衣沾了几片雪花，给英俊的面庞衬托出几分风尘仆仆，把前台和公区的同事们都给看愣了。
所以当同样衣着讲究，明显精心打扮了的江清月急切而目不斜视地走到他面前，相携而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江律师是去约会了，与一位十分般配的男士。
等在楼下的岑阙，也是如此作想。
落地后，周少临前去接机，他让他把宗樾和罗嫣送回家，自己则打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逻辑清晰如岑阙，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
天空再次飘雪的时候，他决定不再搓磨自己。
“师傅，去众胜律师事务所。”骗就骗吧，他贪图，他放任，他沉溺。
车子在大厦对面落客，边上正是他们偶遇过的便利店。
岑阙进去买了一块她说很好吃的椰蓉小蛋糕，结账出来时，雪似乎更大了。
他拿着手机，预备给江清月打电话。
一对璧人就这样走进他的视野里。
街道灯火辉煌、行人寥落。只有冬雪飘荡，不知疲倦，一片叠着一片，落在岑阙的发梢、肩头、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