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下意识先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11:25，他那边凌晨四点半。
圆影手机上是她和关子瑞的聊天界面，她是行政人员，不在各大律师群里，截图都是关子瑞发给她的。
关子瑞：“我和老贾有要紧事出去了哈，我给她说了，没回消息，你再和她说一下。”
关子瑞：“这是目前我看到的，给你姐存好。”
圆影：“这不都是一样的？”
关子瑞：“还好你没做律师，睁开的美丽的大眼睛好好看看！”
圆影：“结尾不一样，天呐，这有多少份啊？”
岑阙在目前谣言较盛、人数较多的微信群都发了一份声明，前文是一致的——
《严正声明》
本人岑阙，执业律师（执业证号：xxxxxxxx），现就近日网络流传信息作出如下声明：
一、关于私人关系的不实描述。所涉文档中关于本人与江清月律师私人关系的描述，存在恶意揣测、滥言虚构情形。根据《民法典》第1024条该行为侵害名誉权，根据《刑法》第246条之规定，行为涉嫌诽谤罪，本人已向公安机关正式报案。
二、行业纪律与法律追责声明。根据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员违规行为处分规则》的相关规定，对律师执业行为存在合理质疑，应通过律协监督渠道正式提出，故意诋毁同行或将面临警告、暂停执业、撤销会员资格等处分。本案已采取证据固定手段，本人及江清月律师保留追究的权利。
三、关于执业规范与执业精神。执业律师通过自媒体平台开展专业知识分享与客户服务，符合《律师法》《律师执业行为规范》相关规定。江清月律师作为东州政法大学优秀硕士毕业生（20**级知识产权专业绩点top3），执业以来精进专业、守正创新，在婚姻家事、知产、文娱等众多领域与行业屡创佳绩，曾获“众胜新星”律师新秀奖。
而结尾，根据不同微信群的性质，有不同的内容。
群名：律友之家-东州站（500）、东州律师第四群（500）、律师合作群东州1群（500）
岑阙的结尾：【数九寒窗，执业不易。让执业回归专业，把审判留给法庭，谣言止于智者，与同业诸君共勉。】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的大群，主打广泛共情、个别打击。
群名：实习律师交流3群（500）、律师互助成长群东州（500）、实习律师事务吐槽抱团（500）
岑阙的结尾：【法律人的尊严在于对事实的敬畏，行业的未来系于彼此的尊重。望诸君共护法律职业共同体的纯粹性。】
——以实习律师和菜鸟新手为主的群，岑阙的态度便亲和许多，守护新人对行业的信任。也只有新人，更容易为“行业未来”“纯粹性”动容。
群名：荣信（东州）律师事务所1、2、3群（500）
岑阙的结尾：【崇法笃行，信义为纲；慎思明辨，法治共彰。感谢诸位同事的信任、包容和帮助，共同扞卫荣信法律人之信仰与尊严。】
——针对他们内部人员，以荣信的执业理念为引，强调团结。
关子瑞：“第三点纯纯打广告，太秀了。”
圆影：“我的天呐，岑律师怎么会有这么多群？”
关子瑞：“基本都是刚进的，有几个我也在，当时吓一跳。”
关子瑞：“还都是满圆群，要退出一个再被邀请进群，每个群至少搞定两个人。”
圆影：“瑞思拜～”
关子瑞：“落款也瑞思拜啊～”
看到这儿，江清月才又点开声明，注意到岑阙的落款。
【岑阙 律师
荣信（东州）律师事务所初级合伙人
东州市律师协会青年律师工作委员会 副主席
全国青年律师联合会东州分会 副秘书长】
江清月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升合伙人了？他恐怕是荣信创立以来最年轻的合伙人。
第一个名头是自我介绍，后边的……纯纯威胁。
现在法国凌晨四点，他要预先了解都有哪些群在流传，再想办法进群，同时做好存证工作，还要写声明？
他不会一夜没睡吧？
他一定是一夜没睡。
江清月对圆影道：“都发给我了吗？”
她过于平静，圆影险些没反应过来：“截图吗，关子瑞都发给你了，我再转发一次哈，看看别漏了。”
江清月只是“嗯”了声，目不斜视往自己的工位走去，眼角余光还是能够察觉周遭的视线，只是对比早晨，眼神的意味悄然改变。
有人看戏，有人保持观望，有人眼含艳羡。
对于这份声明，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种想法，但对于江清月，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猜测：她一定很感动，也一定很幸福。
江清月本人，直到完完整整坐进自己的座位，被椅背与腰枕包裹托举，看着稍显凌乱的桌面上的案卷与法条，上面有她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才感觉到作为江清月的存在。
打开微信保存好关子瑞发来的截图，看到他的留言：“出去搞定证据。”
“好，谢谢。”她回复。
贾士成的留言：“不是说等等？你和你男朋友沟通过策略了？”
“嗯。”她回复。
实际上，没有。
往下滑，宗樾：“你俩真行。”
“过奖。”她回复。
岑阙给她打过语音，没接通，也留了言：“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是不可以，清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清月长久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虚无地敲击，没有落实。
直到午饭点，同事们三两成群外出就餐，她仍支着下巴稳坐工位独自忙碌。身边从喧闹变成寂静，内心也从纷繁之处渐渐理出头绪。
她给岑阙拨去语音邀请，而非视频。
没人接。改拨电话，也没接。
他不会又在回国的路上吧？
江清月赶紧给周少临打语音，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实在是抱歉了。
“江律师？”周少临的声音即便掩饰过，也带着深深的困意。
“岑阙呢？”她开门见山。
周少临：“在隔壁啊？”
这也验证了江清月的猜测，看来一切工作都是岑阙一个人进行的，没有“连累”周少临加班。
“去敲门，”她沉声强调：“立刻！”
经过岑阙两次极限回国，周少临也有经验了，立刻明白过来：“好，好的马上！”
江清月：“别挂，带着手机，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