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唯有书房一盏孤灯摇曳。
叩、叩、叩。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突兀响起,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力量。
沈默放下手中卷宗,沉声道:“何人?”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却清越的声音,如同古磬轻鸣:“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青云子,夜观天象,见贵府上空血光冲霄,煞气盘结如盖,特来叨扰。”
门开处,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藏青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立于阶前。他身形清瘦,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亮如寒星,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甫一进门,老道的目光便如鹰隼般锁定多宝阁上的锦盒,眉头紧锁。
“好重的阴煞血气!”青云子拂尘一摆,步履如风,径直走向锦盒。他并未打开,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凌空虚点锦盒,指尖竟有微不可察的淡金光晕流转。
“嘶…” 老道倒抽一口冷气,“血琀养煞,玉已成精!此物吸足了生魂血气,凶戾无比,已成噬主之兆!”他猛地转向沈默,眼神锐利如刀,“大人近日,可曾接触过古墓尸骸?或身负血海深仇之人的遗物?”
沈默心中一沉,将西苑异象、御赐经过及燕雀惨死之事和盘托出。
青云子听罢,面色凝重更甚:“龙气?呵…好个‘温养心神’!此玉分明是借真龙之气,镇压其内凶魂厉魄,却也助长了它的凶性!如今它既已认你为宿主,便如附骨之疽,不吸干你的精元魂魄,绝不会罢休!”
言毕,青云子自怀中取出一张朱砂绘就、符文繁复的黄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金光更盛,猛地向锦盒按去!
“嗤——!”
符箓距离锦盒尚有寸许,竟凭空自燃!一股幽蓝色的火焰瞬间腾起,非但没有灼热感,反而散发出刺骨的阴寒!火焰跳跃间,黄色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簌簌飘落。与此同时,锦盒内传出一阵沉闷而怨毒的嗡鸣,如同野兽的低吼,整个盒子剧烈震颤起来!
沈默胸口如遭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直冲而上,又被他强行压下。他脸色煞白,眼中尽是骇然。这玉中之物,竟凶悍至此!
青云子见符箓无功,神色不见慌乱,反而更加凝重。他示意沈默退后几步,自己则绕着那兀自震颤不休的锦盒缓步而行,步踏天罡,指掐法诀,口中低诵着玄奥的咒文。
“此獠凶戾,已成气候。寻常符箓已难伤其根本。”老道站定,目光如电,“需以纯阳雷击之物,辅以封禁秘法,方能暂困其形。”
他转向沈默:“大人府中,可有百年以上、曾遭天雷劈击的桃木心?”
沈默略一思索,道:“后园库房,存有数根前朝雷火焚毁廊柱后留下的焦木,据闻是桃木,不知可否合用?”
“速取来!年份越久,雷火气越纯正越好!”
不多时,两根通体焦黑、木质却异常坚硬沉重、隐隐透出暗红纹理的巨木被家丁抬入书房。木身之上,还残留着当年被天雷撕裂的恐怖痕迹,丝丝缕缕至阳至刚的雷火气息,虽经百年沉淀,依旧让靠近的人感到皮肤微微发麻。
青云子眼中精光一闪:“好!天助我也!”他并指如剑,指尖竟吞吐出寸许青芒,对着其中一根雷击桃木的中心位置虚空一划!
“嗤啦!”
坚逾精铁的焦木应声裂开,露出内里如同熔铸过、流淌着暗金与赤红交织纹路的心材。那纹路天然形成玄奥的脉络,隐隐与雷霆轨迹相合,至阳之气扑面而来。
老道取出一根细若发丝、金光灿灿的金属丝线——正是道家秘炼的“捆仙金丝”,又以自身精血混合朱砂、金粉,在那暗金赤红的桃木心材上,笔走龙蛇,绘下层层叠叠、繁复无比的封魔符咒。每一笔落下,桃木心材都发出低沉的嗡鸣,与金丝的光芒交相辉映。
整整一个时辰,一方狭长、古朴的木函终于成型。木函表面,暗红金纹的符咒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透出镇压一切的威严。
“开匣!”青云子低喝。
沈默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翻涌的血气和那锦盒中传来的、越来越尖锐的怨毒意念,上前打开了锦盒。
帝黄玉如意静静躺在其中。只是短短数日,其变化令人心惊!原本澄澈的黄玉髓体,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浑浊的血翳,深处那几缕血丝已膨胀了数倍,如同扭曲的血管,在玉髓中疯狂搏动、扭结,甚至隐隐勾勒出一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轮廓!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淡薄却冰冷刺骨的血色煞气,正从如意上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青云子神色肃穆,双手捧起那方雷击桃木函,口中真言急诵,木函上的符咒金光大盛。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如意,缓缓放入木函之中。
“合!”
木函严丝合缝盖拢的瞬间——
“嗡!!!”
一声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厉啸从木函内爆出!整个木函剧烈跳动,仿佛关押着一头暴怒的洪荒凶兽!更骇人的是,那坚硬的雷击桃木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出密密麻麻、细小如珠的血色汗滴!血珠迅速汇聚流淌,将暗红金纹的符咒染得一片猩红刺目。符咒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如同垂死挣扎的喘息,与匣内的冲击疯狂对抗。
书房内,阴风怒号,烛火瞬间变成诡异的青绿色,疯狂摇曳,映照得青云子和沈默的脸色一片铁青。那血色木函,如同一个跳动的、不祥的心脏,在案几上疯狂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