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时间,高唐州府城之中的气氛十分诡异。
原本在府城之中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衙役,全都变得唯唯诺诺。许多犯了恶行的衙役都被嘱咐不能出门。
州中的关卡也几乎全被撤掉。
百姓们议论纷纷自然将此事和这几日高廉和张文远之间的斗法联系在一起。
传言称张文远上通朝廷,高廉得罪了张文远,张文远竟一路告到东京城,东京城派了御史里行下来,吓得高廉不敢妄为。
而且日后高廉若是在高唐州为非作歹,张文远还要惩治他。
这说法让许多人不敢置信。
高廉是什么人?
高太尉的堂弟呀!
张文远居然连他都能整治得了,此人的背景简直通神。
高唐州府衙之中,高廉的脸色无比阴沉。
“那御史里行今日还在查账。”
手下幕僚点点头。
高廉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传单,嘿嘿冷笑:“张文远,你果然够有胆色。”
这几日在高唐州府城之中,关于他的不利传言,百姓们不知道其由来,但高廉耳目众多,怎会查不到。
这些传言几乎都是张文远派手下人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打他的脸,好让州府之中的人对他不再畏惧。
如此一来,张文远就算不从高唐州过路,他的人马、器械,也可以从其他州府行军,安然回到梁山。
据高廉所知,光是这些天里,他被迫让高唐州的税卡撤销,张文远就已偷运了三万多人口、几万两银子回梁山了。
“想让爷爷吃瘪?却不知我也是从江湖中混出来的!”
高廉咬牙切齿道。
……
高唐州外,山寨之中,张文远拿着那御史里行给他送来的书信,脸色十分精彩。
哪能想到这闻焕章的办事效率还真高,几天时间已经把消息通到京城去了。
宿元景现在对他颇为高看。
这御史里行来到高唐州后,居然不客气地给张文远这个土匪头子写了一封信,意思是劝张文远投降招安。
张文远回了些礼物,好言好语地婉拒。
现在还不是招安的时候,他的势力发展还没有到天花板。
不过这一回,他倒是借此赚了不少名声。
山东路上许多不知情的百姓、官员都对他的背景忌惮三分。
不过张文远也没有太多侥幸心理。
这几天时间,他急忙组织人手从高唐州过关。
只希望那御史里行能在高唐州府城中多待上几日,够他把人马送走。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汤隆的火枪也研制得差不多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直到几天之后,高唐州中传来消息:御史里行要离开府城,去下面的县份之中查访。
高唐州府衙。
高廉一脸凶狠:“那倒霉的御史总算是走了,张文远,老爷就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会暗自吃了这一亏,此后对张文远敬而远之。
但在高廉看来,他本就不是正道当上的官,早年间混迹江湖,也是个恶贼一流的人物。
在他看来,张文远如果此次讹诈他成功,日后张文远又有朝中清流的关系,又有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员、百姓对他的敬畏。
在这山东地界,自己非但拿张文远再无办法,连带自己的威严也会彻底扫地。
哪怕是为了自己能够把这一任知府当好,他也必须要好好整治张文远一番!
樊瑞急忙跑入军帐:“将军,穆春、穆弘兄弟以及他们押送的两千庄户,被高廉送到高唐州府衙去了。”
张文远瞪大眼睛:“不是让他们早先撤离吗?”
“打点迟了,出了事情,晚了一步。”
凡瑞满脸愧疚地说道。
这时,又有一个骑兵匆匆赶来:“县尉,高廉来信!”
张文远皱眉打开书信,看了一眼,不禁脸色难看。
信件中只有一个要求,张文远若是想要带回那两千庄户以及穆春、穆弘兄弟,就必须亲自带兵到高唐州城墙下来取。
高廉的嚣张语气透过书信都传了出来:“尔辈自称照顾弟兄,连杀我七弟之凶手都不愿交出,如今想来为了保护这几千庄客,不至于缩手不出。”
张文远冷笑:
“这家伙早就打定主意要拿我的人作饵。”
“买通了关系也撤不出来。”
“那就去会会他好了。”
次日清晨,高唐州城外关厢,许多客商都一脸愕然,不知为何今日州府城门紧闭。
感觉气息不对,店铺也不敢开张。
清晨时分,张文远便带着中军、牙兵两千多人,杀到了高唐州的府城之外。
“反贼居然真有胆子来!”
城墙上的高廉一身道袍,脸色阴寒。
就见张文远派了个令兵到前传话:“我家将军说了,双方之间有所误会,今日将军将殷天熙的尸首带来,大家和气交还,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好。”
听到张文远这话,高廉气得脸上冷笑。
张文远杀了殷天熙,还折腾了自己这么久,现在轻轻松松一说就要握手言和?
若吃了这亏,他日后在高唐州中不是任人看扁?
高廉站在城头上喝道:“张文远若有胆色,就到我城下来取人。你闯进我的三百神兵阵,我便算你是条好汉。”
话语说完,高廉挥挥手,城门大开,防守高唐州的上万兵马鱼贯而出。
之后是被绑的如粽子一般的穆春、穆弘兄弟,以及许多担惊受怕的庄客。
高廉盘腿坐在一架由一百多人抬着的木台子上,仿若是仙人临凡一般。
他身前护卫着的则是二百多个同样身着道袍的壮汉,每个壮汉都头戴吓人的黄铜鬼面,身后背着药葫芦,神神叨叨念咒而出。
高唐州城的马步军一列一列护卫在他的法台旁边,与其说是打仗,更像是在开一个盛大的水陆法会。
高廉在三百神兵的护卫下,坐着法台排众而出。
那三百神兵分列战地,个个手掐剑诀。
猛然间,三百多人背后的葫芦中便腾起黑色烟雾,沉沉地笼罩了小半个战场。
但凡沾到黑烟之人,都忍不住掩面咳嗽,眼泪狂流。
许多关厢处的百姓都偷偷打开窗户,远看着这一幕,哪怕隔着这么远距离他们闻到那烟气都感觉眼鼻不适。
可高廉和他的三百神兵却毫无感觉一般。
依旧在排阵念咒。
在黑沉沉的烟阵之中,还传出许多如野兽一般的嘶鸣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