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斜切进电梯,林知暖盯着金属门上映出的自己——白衬衫领口挺括,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泛着柔光,运动鞋的橡胶底在大理石地面压出浅痕。
电梯微微震动,冷气从脚底缓缓爬上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她攥着背包带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像小时候拆礼物前那种又热又痒的期待:今天,藏在阴影里的手该被晒出来了。
走廊尽头传来打印机嗡嗡的启动声,混合着远处保洁推车轱辘碾过地砖缝隙的响动。
技术部的玻璃门虚掩着,李工的老花镜架在鼻尖上,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得噼啪响,屏幕蓝光映在他镜片上,一闪一闪像是信号灯。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咖啡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电路板焦味。
林知暖轻叩门框时,他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林主管来得早,我正调昨天那封匿名邮件的加密层。”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熬夜后未完全恢复。
她凑到工位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黑色溪流流淌不息。
李工用鼠标圈出一段:“看这个混淆算法,是‘暗礁3.0’的特征码。”他顿了顿,继续说,“这软件三年前就停更了,国内持有授权的不超过二十家单位,咱们集团只有技术部总监和……”他突然顿住,抬眼扫了林知暖一眼。
“和谁?”林知暖的声音发紧,喉咙有些干涩,仿佛有团棉花堵着。
李工推了推眼镜,调出内部权限表:“还有市场部上月离职的张经理。不过张经理上周刚去了澳洲,机票信息我查过。”他指尖敲了敲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这封邮件是凌晨两点发的,张经理那时候在飞机上,不可能操作。”
林知暖的指甲轻轻抵住掌心,想起昨晚孙助理给的报告里,苏蔓晴的实习申请上写着“精通网络安全基础”。
她的手机壳微微发热,像是贴着手掌的温度。
她摸出手机翻到苏蔓晴的工作照——齐肩长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和李若曦有七分相似。
“李工,能查出发件Ip的物理定位吗?”
“正在跑追踪程序。”李工转动椅子面对她,“但对方用了动态代理,得等半小时。”他指了指墙角的咖啡机,“先去接点温水?你脸色发白。”
林知暖摇头,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耳尖渐渐发烫。
空调吹出的风掠过她裸露的小臂,带来一阵凉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孙助理的消息:“方总那边批了监控权限,十分钟后到技术部。”
门被推开的瞬间,穿藏青西装的孙助理抱着一摞文件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空气中顿时多了几缕潮湿的松木气息。
他把文件摊在李工桌上:“这是近三个月所有使用过‘暗礁3.0’的操作记录。”纸张翻页声里,林知暖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数据核查”栏出现三次——都是正常工作流程。
“这里。”李工突然拍了下桌子。
众人凑过去,屏幕上的追踪程序停在“星辰科技研发部”的地址。
林知暖的呼吸一滞,星辰科技是集团旗下的软件子公司,她上个月刚去做过市场调研,前台接待她的正是苏蔓晴。
孙助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企业公示信息:“法定代表人是个挂名的,实际控制人……”他抬头看向林知暖,“是李若曦女士,持股比例98%。”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风声,像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在每个人耳边流淌。
林知暖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苏蔓晴接电话时用了“表姐”这个称呼,当时她以为是亲戚间的昵称,现在想来,李若曦比苏蔓晴大八岁,可不就是表姐?
“林主管。”李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我还查了星辰科技的设备登记,有三台电脑装了‘暗礁3.0’,其中一台的mAc地址……”他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苏蔓晴扎着高马尾,正坐在工位上敲键盘,电脑右下角的软件图标闪着幽蓝的光。
林知暖的喉咙发紧,指尖轻轻碰了碰手机壳里的合照。
照片里江砚寒耳尖泛红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她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在哪?”江砚寒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还夹杂着轻微的电流音。
“技术部。”林知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找到证据了。”
十分钟后,江砚寒推开门的瞬间,冷空气裹着雪松香水味涌进来,还有一丝夜雨未干的气息。
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松松系着,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连夜处理事务。
他走动时,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知暖把U盘递过去时,他的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动作顿了顿,随即捏着U盘插进李工的电脑。
监控画面里,苏蔓晴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企业信息里,李若曦的名字刺得人眼睛疼;加密代码的特征码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所有伪装。
江砚寒的指节抵着桌面,指背青筋凸起,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
“孙助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穿透力极强,“把这些资料整理成三份,八点半前送到方总、陈董事和我办公室。”
“是。”孙助理快速收起文件,出门时冲林知暖点了点头。
李工收拾着键盘上的咖啡杯,轻声说:“我再去核查一遍Ip定位,确保万无一失。”门合上的瞬间,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知暖和江砚寒。
“疼吗?”江砚寒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泛青的眼尾。
触感微凉,像是初春的露水落在皮肤上。
林知暖这才想起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现在被他这么一触,眼眶突然发酸。
她摇头,却听见他低低的叹息:“从上周被泼咖啡开始,就没睡过整觉吧?”
林知暖的鼻子更酸了。
她想起昨晚他让司机送运动鞋时发的消息:“听孙助理说你加班到十点,高跟鞋磨破了脚。”又想起今早他的早安消息:“我在顶楼等你,一起吃早餐。”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的关心从来不是漫不经心。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有点哑,“但我更想自己解决。”
江砚寒的手指停在她发顶,最终落下轻拍两下:“我知道。”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目光扫过苏蔓晴的工作照时,瞳孔微微收缩,“但有些人,该我来处理。”
林知暖跟着他走到门口,看他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低沉:“张律师,准备好竞业协议违约的起诉状……对,包括关联公司。”晨光照在他侧脸上,将轮廓镀成暖金色,可那声音里的冷意,让路过的实习生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回到办公室时,林知暖的手机弹出新消息——是江砚寒发来的:“中午一起吃饭,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她盯着屏幕笑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珍珠项链上,每一粒珠子都闪着细碎的光。
傍晚六点,江砚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
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像有人在轻轻叩门。
茶几上的小熊玩偶歪着脑袋,圆耳朵被他摸得有些发皱。
他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李若曦”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停顿两秒后按下。
“明天早上九点,公司顶楼会议室。”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带着你妹妹,和所有你以为能藏住的东西。”
窗外的晚霞渐渐沉下去,办公室里的灯光次第亮起。
林知暖抱着一摞文件从电梯出来,抬头正看见江砚寒的办公室亮着灯,人影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轮廓。
她攥紧文件,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明天,该是所有阴谋见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