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护院的短刃又压进半分,铁锈味混着尸蛊特有的甜腥直钻方仁杰鼻腔,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顺着喉咙往肺里爬。
他能感觉到脖颈皮肤被割开的刺痛,血珠顺着喉结滚落,在领口洇出暗红的花,温热黏腻地贴着锁骨滑下。
“神判门余孽?”赵护院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奶娘没教过你,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方仁杰盯着对方左眉骨那道蜈蚣似的疤痕——白天在库房,这道疤擦过琉璃瓶上的麒麟纹。
他想起赵护院靴底碾碎的南洋血盐,想起系统在库房扫描时突然飙升的危险值。
此刻短刃抵喉,他反而冷静下来,袖中短刃的纹路隔着布料贴着掌心发烫,仿佛在提醒他:这是最后一搏。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检测到致命危机,生成应对策略——突袭(成功率32%)、伪装晕倒(成功率18%)、制造噪音引援(成功率49%)。”
方仁杰舌尖抵住后槽牙。
突袭要冒短刃贯喉的风险,伪装晕倒是把命交给敌人,唯有噪音引援能撬动巡逻队的变数。
他余光扫过脚边半人高的木桶——那是装米的,边缘结着陈年米渍,踢倒时会发出闷响,但足够惊动外间。
赵护院的短刃又动了,这次是顺着脖颈往下划,试探他的反应。
方仁杰喉结微动,突然屈起右腿,膝盖狠狠撞向木桶侧面。
“砰!”
闷响像惊雷炸开,木桶滚着撞上货架,米袋“哗啦啦”砸落。
尘土飞扬间,谷物的清香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赵护院瞳孔骤缩,短刃本能地跟着方仁杰的动作偏移半寸。
方仁杰抓住这分秒空隙,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脉门——神判门“锁脉手”的要领在奶娘临终前刻进了他骨血。
赵护院腕骨发出“咔”的轻响,短刃当啷落地,金属撞击青砖的声音清脆刺耳。
“追!”赵护院吼得房梁落灰,转身时带翻了条长凳。
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巡逻队的灯笼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照出方仁杰沾血的侧脸。
他借着房梁晃动的力道纵身跃起,指尖扣住横梁木榫,像只夜猫子般翻上屋顶。
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方仁杰贴着屋檐疾行,风掠过耳际,带着血腥与夜露的气息。
后颈的血还在流,顺着衣领渗进脊背,却让他的感官愈发清晰——赵护院的骂声在身后追着,巡逻队的火把像流动的赤蛇,东边街角的狗突然吠起来,惊飞了几星流萤,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如针尖划过耳膜。
他拐过三重屋檐,月光突然被阴影截断。
下方是处偏僻院落,青砖墙根生着半人高的野蒿,一扇铁门斜斜挂着,锁扣锈成了暗红色。
铁锈的味道随风飘来,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门内有高阶武学波动,危险等级提升至橙色,建议谨慎行动。”
方仁杰蹲在瓦脊上,指腹摩挲着铜钲边缘——奶娘说过,神判门的传人要敢在刀尖上跳舞。
他解下腰间的布绳甩过去,铁门“吱呀”一声被拽开。
霉味混着墨香涌出来,他猫腰钻进去,反手将门扣上。
密室不大,三面墙都是檀木书架,卷轴堆得像小山,最里侧的案几上摆着半盏残灯,灯芯结着豆大的灯花,散发出微弱的焦糊味。
方仁杰摸出火折子引燃灯芯,暖黄的光漫开,照亮卷轴封皮上的朱砂印——“天枢阁”、“九局密档”、“炼蛊要术”。
他心跳陡然加快,指尖刚触到一卷《先天境破障要诀》,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关键线索,距离赵护院追至剩余三息。”
他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快速捆起最上面的五卷,转身要走时,余光扫到案几底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页。
方仁杰蹲下身,指腹擦去灰尘,纸页边缘的暗纹让他呼吸一滞——那是神判门独有的云雷纹,和奶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耳边仿佛又听见奶娘虚弱的呢喃:“九局图……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院外传来踢翻野蒿的声响,赵护院的吼声近在咫尺:“搜!连老鼠洞都别放过!”
方仁杰抓起纸页塞进怀里,抄起卷轴就往密室深处钻。
灯花“噼啪”炸响,映得他眼底的光比刀还亮——纸页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开头那行“九局图藏于...”的残句,足够让他在这夜色里燃成一把火。
晨雾未散时,方仁杰缩在城南破庙的供桌下。
他扯下浸血的衣领,后颈的伤口已经凝了痂,拓本却还焐在胸口,带着他的体温。
风从庙门缝隙钻入,裹挟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远处炊烟的柴火香。
“方更夫。”低沉的女声惊得他短刃出鞘,却在看清来者时又迅速收回。
柳姑娘裹着青布斗篷,发间别着的茉莉被雾水打湿,散着若有若无的香。
她抛来个油纸包,方仁杰接住时闻到了糖糕的甜——这是他最爱的早点,也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你拓的路线图。”柳姑娘掀开斗篷,露出怀里的羊皮卷,“第三处标记和血衣书院地下密道完全吻合。”她的指尖点在拓本上那个被血晕染的圆,“密道入口的砖纹......和你给我看的神判门玉佩,能拼成完整的云雷纹。”
方仁杰的手指突然发抖。
他想起昨夜密室里那半页残纸,想起奶娘临终前反复念叨的“九局图”,此刻所有碎片突然串成一条线——血衣书院的地下,可能藏着父亲当年未及取出的九局图。
庙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方仁杰这才惊觉天已大亮。
他将拓本重新收好,抬头时正看见柳姑娘转身的背影,斗篷下摆沾着的晨露在砖地上洇出一串浅淡的湿痕。
“小心。”柳姑娘的声音被风卷着飘过来,“天枢阁的人今早封了西城门,他们说......”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方仁杰的短刃再次出鞘,目光扫过供桌下的阴影——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半截带血的刀鞘,纹路与赵护院腰间的一模一样。
晨雾漫进破庙,将方仁杰的身影裹成一团模糊的灰。
他摸着怀里的拓本,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响的战鼓,正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提前奏响了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