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城的硝烟尚未散尽,焚天盟大军在叶轻语的调度下构筑起新的防线。姬紫月透支星力绘出的星图如同烙印般悬浮在焚天谷议事厅中央,幽蓝的轨迹指向大陆极西之地——那片被称作“永夜死海”的禁忌区域。
“黄泉秘境就在死海中心,一座名为‘归墟之眼’的漩涡之下。”叶轻语指尖划过星图,灵慧玄阴的精神力在轨迹上留下点点银辉,“古籍记载,那是上古神战时被打穿的生死界限,法则混乱,生者进入,魂魄会被逐渐剥离,最终化为徘徊的怨灵。”
“生死界限…”苏清雪凝视着星图,冰魄玄阴让她对死亡气息格外敏感,“清月被幽冥帝君带入那里,恐怕就是要利用生死逆转的法则,彻底完成‘幽冥之影’的转化。”
“必须在她完全转化前阻止她!”凤舞紧握双拳,涅盘真炎在掌心明灭不定,“否则那吞噬玄阴的力量…”
凌尘立于星图之前,紫金帝袍在议事厅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他右眼的深渊黑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那点紫金星芒却异常明亮。他没有看星图,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片永夜死海。
“幽冥帝君选此地,不仅为转化。”凌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他是在等我们。”
众人心头一凛。
“等我们?”洛瑶皱眉,“他设好了陷阱?”
“不止是陷阱。”凌尘指尖燃起一缕混沌火焰,点在星图“归墟之眼”的位置,“他在等我的混沌火焰,点燃黄泉秘境的‘引魂灯’。”
“引魂灯?”众人愕然。
“幽冥帝君的真身,并不在九玄大陆。”凌尘眼中混沌流转,仿佛在解析着某种跨越时空的阴谋,“他被某种更古老的规则束缚在幽冥界深处,无法直接降临。黄泉秘境是生死夹缝,也是他唯一能投射更多力量的地方。但想打开更稳固的通道,需要一把特殊的‘钥匙’——能贯通生死、焚灭规则的力量。”
他看向自己掌心的混沌火焰:“我的混沌源火,就是那把钥匙。而林清月被转化的‘幽冥之影’,就是盛放钥匙的灯盏。”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幽冥帝君不仅要转化林清月,更要利用凌尘的力量,为他打开真正降临九玄的大门!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灵儿小脸发白,“主上,不能去!”
“必须去。”凌尘语气斩钉截铁,“不破黄泉,无法切断他对林清月的控制,无法阻止‘幽冥之影’对其他玄阴的吞噬。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眼中寒光慑人,“唯有在那里,才能重创他的跨界意志!”
他目光扫过众人:“此行凶险,九死一生。非玄阴体者,入内必受生死法则侵蚀。清雪、紫月、洛瑶、轻语、千媚、洛璃、凤舞,你们随我入秘境。灵儿统御万兽,莫问天、拓跋雄、炽天使长坐镇云梦,死守大陆本源入口!”
“是!”被点名的众人齐声应诺,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七日之后,永夜死海。
无星无月,只有永恒的墨蓝近黑的海水在呜咽的风中翻涌。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直透灵魂的死寂。焚天盟的浮空巨舰“焚天号”悬停在死海上空,下方是直径足有千里的巨大漩涡——归墟之眼。海水在这里形成一个漏斗状的深渊,深不见底,只有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以及从深渊底部隐隐传来的、仿佛亿万生灵哀嚎的凄厉风声。
舰首,凌尘负手而立,紫金帝袍在蕴含着死亡气息的海风中纹丝不动。身后,七位玄阴体女子各自运转本源之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生死法则侵蚀。苏清雪周身覆盖着薄霜,姬紫月星辉护体,洛瑶战气如焰,叶轻语精神力化为无形屏障,千媚身边光影迷离,洛璃身外水波流转,凤舞的涅盘真炎则显得比往日暗淡几分,此地浓郁的死气对生灵之火压制极大。
“生死逆转之地…”叶轻语脸色凝重,“灵慧玄阴的感应被严重扭曲,我只能感知到下方是一片混乱的法则泥沼。”
“清月…就在下面。”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冰魄之力感应到了同源的黑暗玄阴气息,却冰冷污浊得让她心寒。
凌尘没有言语,右眼深渊中的紫金星芒骤然亮起。他抬起右手,混沌火焰在掌心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根尺许长的紫金色火焰长钉!
“开!”
一声低喝,凌尘手臂猛然下挥!那根火焰长钉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死海上空粘稠的死寂空气,带着焚灭规则的霸道意志,狠狠钉入归墟之眼漩涡的中心!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烙铁刺入冰水般的剧烈反应!紫金色的混沌火焰与漩涡中涌出的浓郁死气疯狂对撞、湮灭!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中心点被火焰长钉硬生生“钉”住的位置,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塌陷!
一个边缘燃烧着混沌火焰、内部却漆黑如墨的空间通道,在漩涡中心被强行撕裂开来!通道内吹出的风,带着浓烈的腐朽气息和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
“通道不稳!走!”凌尘低喝一声,身影化作一道紫金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入通道!
七女紧随其后,七道颜色各异的玄阴光芒投入那燃烧的黑暗裂口。
就在最后一人身影消失的瞬间,那根维持通道的混沌火焰长钉猛地一颤,轰然炸裂!恐怖的能量冲击将归墟之眼搅得天翻地覆,通道瞬间闭合,只留下漩涡中心一个久久无法平复的火焰漩涡。
焚天号上,灵儿等人看着下方狂暴的漩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
穿过通道的感觉,如同被投入了冰冷的绞肉机。混乱的生死法则之力疯狂撕扯着肉身与灵魂。若非有玄阴本源护体,寻常元皇强者瞬息间便会魂飞魄散。
当混乱的撕扯感消失,众人脚踏实地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们也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一片无法形容的天地。脚下是灰白色的、如同骨粉铺就的荒原,延伸至视线尽头。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的、不断流淌着灰绿雾气的穹顶,雾气中偶尔闪过扭曲的、如同巨大内脏般的暗红色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烂气息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最诡异的是法则。重力时有时无,方向感完全混乱。苏清雪试着凝聚一片冰晶,冰晶却在半空中时而凝固,时而化作水流,时而又直接汽化消散。这里的生与死、物质与能量的界限,模糊到了极点。
“这就是…生死夹缝?”洛璃的瀚海之力在此地显得格外滞涩,水汽难以凝聚。
“小心!”姬紫月突然示警,星眸锁定前方灰雾。
灰雾涌动,一群半透明的、形态扭曲的“东西”飘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无数痛苦人脸的聚合体,又像是被拉长的、不断哀嚎的影子。它们感应到生者的气息,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般蜂拥扑来!
“怨灵残念!被生死法则困住的亡者碎片!”叶轻语精神力化作尖刺扫出,却只能让那些影子稍微迟滞,“物理攻击无效!用灵魂或本源之力!”
洛瑶怒喝一声,战血玄阴之力爆发,赤红战气中蕴含的破灭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道影子震碎!苏清雪冰魄之力冻结灵魂,姬紫月星辉净化,千媚惑心之力扰乱,凤舞的涅盘真炎对这类死物更是效果显着,赤金火焰扫过,大片影子哀嚎着化为青烟。
然而,这些影子仿佛无穷无尽,灰雾深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更麻烦的是,战斗的波动似乎引来了更恐怖的东西——
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只由森森白骨组成的巨手猛地探出,带着浓烈的幽冥死气抓向众人!紧接着,一只同样巨大的白骨脚掌踏碎了前方的荒原,一个高达百丈、完全由各种生物骸骨拼凑而成的巨型骷髅从地底爬出!它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墨绿的鬼火,死死锁定了凌尘!
“幽冥骨魔!”叶轻语脸色发白,“由幽冥死气驱动的战争傀儡!物理防御极强,核心在眼窝鬼火!”
“交给我!”洛瑶战意沸腾,战戟爆发出刺目血光,化作一道赤红流星直刺骨魔眼窝!
凌尘却并未出手对付骨魔,他目光如电,穿透重重灰雾和怨灵,锁定在荒原深处一条缓缓流淌的、散发着微弱昏黄光芒的河流上。河流对岸,隐约可见一片摇曳的、如同火焰般赤红的花海。
“黄泉弱水,彼岸花海…”凌尘心中了然。他右眼的深渊黑暗微微旋转,感应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强大的牵引力,来自对岸花海的深处——那是被幽冥帝君力量污染的黑暗玄阴本源,也是林清月所在的方向!
“不要纠缠!”凌尘低喝,混沌火焰化作巨大的火环向四周爆开!靠近的怨灵影子瞬间湮灭,那巨大的骨魔也被冲击得一个趔趄,眼窝鬼火剧烈摇曳!
“跟我走!”他身影化作紫金流光,朝着那条昏黄的河流方向疾驰。七女紧随其后,各施手段逼退沿途的怨灵与死气凝聚的怪物。
很快,众人抵达河边。
河水昏黄粘稠,无声流淌,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雾气。河面并不宽,却给人一种无法跨越的绝望感。更诡异的是,河对岸那片赤红的花海,近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扭曲的毛玻璃,看不真切。隐约能看到花海深处,似乎矗立着一座残破的巨大石门。
“弱水三千,鹅毛不浮,神魂难渡。”叶轻语看着昏黄的河水,声音凝重,“古籍记载,渡黄泉需有‘引魂之舟’。”
话音刚落,河面远处浓雾中,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摇橹声。
一艘破败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黑色木舟,穿透浓雾,缓缓驶来。船头挂着一盏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映照着摇橹者佝偻的身影——那身影披着破烂的黑色斗篷,兜帽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小舟无声地停在众人面前。摇橹者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黑暗中,两点墨绿鬼火幽幽亮起,一个非男非女、沙哑重叠的声音响起:
“渡河…一魂…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