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荒野上，雾气像活物般在地面流动。林郗背着昏迷的乔家劲，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后，医院的方向传来一连串闷响，接着是建筑物倒塌的轰鸣。
\"别回头。\"陈俊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爆炸会吸引方圆五公里内所有猎食者。\"
甜甜和苏雨搀扶着走在中间，韩一墨断后，不时神经质地回头张望。没人提出要回去找物资——实验室里看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那所医院是个精心设计的屠宰场。
天色渐亮，雾气却不散，反而越来越浓。林郗的脖子后面汗毛直竖，有种被注视的刺痛感。
\"停。\"陈俊南突然举手示意，耳朵微微抽动，\"雾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蹲下身。乔家劲在这时苏醒过来，迷茫地眨着眼睛：\"我这是...\"
\"嘘！\"甜甜捂住他的嘴。
雾气中传来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多足生物在岩石上移动。林郗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一团比雾气稍浓的轮廓——半透明的人形，头部位置有两个不对称的发光点，正以诡异的姿势左右摆动。
\"雾鬼。\"陈俊南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别动，它们靠运动感知猎物。\"
那东西越来越近，林郗能看清它半透明的躯干里漂浮着几十个小型卵状物，就像缩小版的水箱污染物。它的\"手臂\"末端不是手，而是数十根细长的触须，正在空气中缓缓摆动。
乔家劲的伤口突然渗出一滴黑血，落在干枯的草叶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雾鬼的动作戛然而止，头部发光点转向声源方向。
陈俊南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手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像是某种信号。雾鬼立刻调转方向，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浓雾中。
\"起来！跑！\"陈俊南拽起最近的苏雨，\"哨声只能引开它们几分钟！\"
众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林郗注意到陈俊南似乎有明确方向感，在这能见度不足五米的雾中毫不迟疑地选择路线。
前方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废弃加油站。锈蚀的招牌上只剩下\"油\"字还勉强可辨。
\"进去！\"陈俊南踢开变形的大门，\"快！\"
加油站的便利店内部相对完好，货架倒塌，玻璃碎片遍地，但没有血迹或尸体。陈俊南迅速检查了后间，确认安全后开始布置障碍物堵门。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建筑？\"林郗质问道。
陈俊南头也不抬：\"地图。医院里有区域地图。\"
\"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个加油站。\"林郗紧盯着他，\"而且雾气这么大，正常人根本...\"
\"够了！\"甜甜突然尖叫，\"苏雨受伤了！\"
苏雨瘫坐在墙角，脸色惨白。她的右腿裤管被撕开，小腿上有三道平行的伤口——不是抓伤，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色。
\"雾鬼的触须。\"陈俊南检查后脸色阴沉，\"带倒刺，有毒。\"
乔家劲拖着伤腿爬过来：\"有解毒剂吗？\"
\"有，但她撑不到那时候。\"陈俊南从包里翻出那本日记，快速翻到某一页，\"需要先清理伤口，延缓毒素扩散。\"
林郗瞥见那页日记上画着雾鬼的草图，旁边标注：\"雾中行者，守门人的侦察兵，毒素会导致幻觉和瘫痪。\"
\"你早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东西。\"林郗冷冷地说。
陈俊南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知道一点。\"
\"不止一点。\"韩一墨突然插话，黑色笔记本翻开到某一页，\"第三轮游戏，观察者编号07，特征：右耳银钉，黑底红纹戒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俊南的戒指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枚戒指隐约泛着暗红色的纹路。
\"你是他们的一员？\"乔家劲的声音充满危险。
陈俊南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曾经是。现在不是。\"
\"证明。\"林郗挡在苏雨前面。
陈俊南叹了口气，摘下戒指放在地上。在众人警惕的注视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滴了一滴透明液体在戒指上。戒面立刻浮现出清晰的六边形纹路——和医院尸体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观察者戒指。\"他平静地解释，\"可以短暂干扰游戏监控系统，但每使用一次都会留下记录。\"
\"为什么帮我们？\"甜甜颤抖着问。
陈俊南看向窗外越来越浓的雾：\"因为第七轮是最后机会。如果这次再失败，系统将永久关闭所有出口。\"
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了对话。苏雨的伤口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她的瞳孔扩散，呼吸变得急促。
\"没时间了。\"陈俊南重新戴上戒指，\"需要蒸馏水清洗伤口，然后...\"
\"屋顶有雨水收集器。\"韩一墨突然说，\"进来时我看到了。\"
乔家劲和甜甜立刻起身去找。林郗留在原地，注意到陈俊南检查苏雨伤口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常的关注——这不像是单纯的队友关怀。
\"她对你很特别？\"林郗试探道。
陈俊南没有直接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外面突然传来甜甜的尖叫。林郗和陈俊南冲出门，看到加油站的屋顶上，甜甜瘫坐在雨水收集器旁，乔家劲正用钢管猛击收集器下方的一个金属箱。
\"别过来！\"乔家劲大喊，\"这是个陷阱！\"
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箱体破裂，数十根尖锐的骨刺弹射出来，其中一根擦过乔家劲的脸颊，立刻留下一道血痕。更可怕的是箱体下方露出的东西——十几具人类骸骨，大部分已经白骨化，但最近的一具还能辨认出腐烂的衣物，正是医院里那种病号服。
\"雨水会触发机关...\"甜甜颤抖着指向收集器导水管内部，那里嵌着一个小型传感器，\"有人故意布置的。\"
陈俊南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守门人知道我们会来。\"
回到室内，他们用便利店找到的瓶装水为苏雨清洗伤口。她的状况暂时稳定，但需要真正的解毒剂。
\"最近的补给站在西北方向五公里处。\"陈俊南研究着戒指投射出的微型地图，\"但雾鬼活跃期会持续到明天日出。\"
\"她撑不了那么久。\"乔家劲指着苏雨腿上正在扩散的青黑色血管。
林郗注意到陈俊南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有另一个选择。\"他终于开口，\"但你们不会喜欢。\"
\"说。\"林郗简短地回应。
\"向守门人投降。\"陈俊南的话让所有人僵住，\"作为观察者，我可以申请临时庇护。他们会提供解毒剂，但...\"
\"但什么？\"甜甜问。
\"但需要交出一个'样本'。\"陈俊南的目光扫过每个人，\"通常是感染最严重的成员。\"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乔家劲——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全黑，黑色纹路蔓延到了腰部。
乔家劲苦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甜甜扑到乔家劲身前，\"我们不能...\"
\"他说得对。\"乔家劲平静地说，\"我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交我能救苏雨...\"
\"还有第三种选择。\"林郗突然打断，\"韩一墨，你笔记本上提到的'雾鬼巢穴'在哪？\"
韩一墨眼睛一亮：\"西北方山谷！那里有...\"
\"解毒剂原材料。\"林郗接话，看向陈俊南，\"日记第14页提到过，雾鬼体内有解毒腺体。\"
陈俊南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巢穴是游戏的高危区域，即使是我也没有权限进入。\"
\"但你知道路。\"林郗步步紧逼。
长时间的沉默后，陈俊南缓缓点头：\"知道。但死亡率超过80%。\"
\"比100%强。\"乔家劲撑着站起来，\"带路吧，观察者。\"
就在这时，苏雨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里涌出黑色泡沫。甜甜慌忙按住她，却看到苏雨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雾鬼那种浑浊的黄色。
\"来不及了...\"陈俊南轻声说，右手悄悄移向腰间的手枪。
林郗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蓝色液体——实验室里顺走的样品，\"先试试这个。\"
药剂注射后，苏雨的抽搐逐渐停止，但眼睛没有恢复正常。更奇怪的是，她开始用一种陌生的语言低声呢喃，音调起伏如同某种加密通讯。
陈俊南脸色大变：\"她在传输数据...守门人把她变成了信标！\"
几乎同时，加油站的玻璃窗同时爆裂，浓雾如活物般涌入室内。雾气中，数十个半透明轮廓若隐若现，触须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围起来！\"陈俊南拔出手枪向门口射击，子弹穿过雾鬼半透明的身体，只造成短暂的涟漪，\"它们要的是苏雨！\"
乔家劲抄起燃烧瓶冲向窗口：\"那就更不能给它们了！\"
混战中，林郗看到陈俊南的戒指发出微弱的红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苏雨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完全不像重伤员，以机械般的动作转向陈俊南，嘴巴开合发出电子合成般的音调：
\"观察者07，你已违反协议第3.7条。系统将执行回收程序。\"
陈俊南回应的方式是对准她的额头开了一枪。
苏雨的尸体倒地瞬间，所有雾鬼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然后...撤退了。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转眼间加油站周围恢复了诡异的宁静。
死寂中，只有韩一墨神经质的笑声格外刺耳：\"太精彩了！他们把她做成了活体追踪器！\"
\"你杀了她...\"甜甜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俊南。
\"那早就不是苏雨了。\"陈俊南收起枪，声音疲惫，\"守门人在她体内植入了控制模块。一旦激活...\"
\"就像小李一样。\"林郗突然明白过来，\"所有感染者最终都会变成他们的工具。\"
陈俊南没有否认。在突然照进加油站的阳光下，林郗注意到他的戒指上，那个六边形纹路正在缓慢褪色，就像某种能量耗尽的表现。
\"现在怎么办？\"乔家劲打破沉默。
陈俊南望向西北方向的山脉轮廓：\"雾鬼撤退只是暂时的。天黑前我们必须抵达安全屋。\"
\"然后呢？\"林郗追问。
陈俊南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然后我告诉你们这个游戏的真正目的。\"
他转身走向出口，阳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在某一瞬间，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属于人类，另一个则像极了雾鬼那种扭曲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