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考通过的那一刻，陈教练在副驾驶上猛地一拍大腿：\"漂亮！这个侧方停车简直教科书级别！\"他掏出手机对着成绩单连拍三张，\"得发给我其他学员看看，什么叫满分操作。\"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那张印着\"pASS\"的纸闪闪发亮。柳嫂在后座笑得合不拢嘴，手里还攥着刚拿到的临时驾照——她昨天终于考过了笔试，这会儿正宝贝似的揣在兜里。
\"必须庆祝一下，\"陈教练转动方向盘，拐进唐人街的方向，\"我知道有家超市卖新鲜茭白，柳姐不是念叨好几天了？\"
柳嫂眼睛一亮：\"真的？那得买点五花肉，回去做茭白炒肉！\"
陈教练咂咂嘴：\"再加个腌笃鲜吧，我车里还冰着金华火腿——特意为今天准备的。\"
回到家，柳嫂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陈教练也没闲着，一边剥蒜一边说：\"柳姐，路考时记住啊，看到校车闪红灯就数到五秒再起步——玛丽考官特别在意这个。\"
厨房里香气四溢，陈教练深吸一口气，夸张地捂住胸口：\"出国二十年，我的胃今天才找到祖宗！\"
柳嫂笑得锅铲差点掉地上：\"你这张嘴啊！\"
腌笃鲜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陈教练夹起一筷子茭白，突然正色道：\"柳姐，你平时买菜可以去malden那家华超，蔬菜比唐人街的新鲜。\"
他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这里药店开到凌晨，这儿洗衣房老板娘是上海人，还有这家——\"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能买到正宗绍兴黄酒，藏在货架最底层。\"
柳嫂认真记着，突然问：\"那要是想买活鱼怎么办？\"
\"周三早晨去quincy海鲜市场，\"陈教练眨眨眼，\"我带你认认路。\"
窗外，夕阳把厨房照得暖融融的。陈教练举起茶杯：\"恭喜颜医生正式成为波士顿老司机！\"玻璃杯相碰时，映出三张笑脸——柳嫂眼角的皱纹，陈教练泛红的鼻尖，还有我手中那张崭新的驾照。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方向盘上，我握着新驾照，小心翼翼地驶出车库。柳嫂坐在副驾驶，手里攥着陈教练给的《波士顿生存地图》，时不时提醒我：\"前面那个路口要特别注意，上次陈教练说这里容易闯红灯。\"
我放慢车速，观察着每个路口的标志。这条从家到医学院的路，我已经来回开了三遍——记住哪个路口要提前变道，哪个stop sign需要完全停稳三秒，哪条街下午四点会突然堵车。柳嫂像个尽职的导航员，连路边哪家咖啡馆的停车位最宽松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绕到医学院后街的超市，柳嫂指着货架说：\"你看，这里的生抽比唐人街贵两美元，但豆腐新鲜。\"她拿起一盒嫩豆腐，突然压低声音，\"那个穿蓝衣服的收银员，陈教练说她女儿在医学院当护士。\"
刚到家，手机就响了。索恩教授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颜，明天有个国际医学研讨会，你跟我一起去。\"还没等我回应，他又补充，\"什么都不用准备，穿正式点就行。\"
挂掉电话，柳嫂已经翻出了我唯一的那套西装套裙：\"这得熨一下。\"她摸着面料皱眉，\"要不要去买双新皮鞋？\"
我翻看着研讨会资料，发现主题是《跨文化医疗实践》——这正是我研究生论文的方向。窗外，夕阳把车库里的新车照得发亮，仪表盘上还贴着陈教练写的便签：「变道前记得转头看盲区！」
清晨六点半，门铃响起时，柳嫂正在厨房煮咖啡，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客厅。我打开门，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金发年轻人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印有哈佛医学院标志的文件夹。
\"嗨，颜嫣！\"他微笑着伸出手，\"我是马克，索恩教授的博士生。他让我来接你一起去酒店。\"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肩头，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院徽。我回头看了眼柳嫂，她正端着咖啡杯站在厨房门口，冲我点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外套！\"——我这才想起西装还挂在椅背上。
马克的车是辆低调的丰田混动，内饰整洁得几乎没有生活痕迹。车载导航显示目的地是波士顿海港酒店，距离研讨会开始还有一小时。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国际医学会议吗？\"马克转动方向盘，语气友善。
\"我本科时老师带我参加过一次，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索恩教授。。\"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道，晨光中的波士顿显得格外清新。
\"索恩教授很看重你，\"他在红灯前停下，递给我一份议程表，\"今天有几位重量级嘉宾，包括约翰霍普金斯的陈教授。\"
酒店宴会厅灯火通明，签到处排起长队。马克熟练地领着我绕过人群，直接找到工作人员通道。水晶吊灯下，各国学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空气中混合着咖啡香和淡淡的香水味。
我下意识扫视着会场，寻找熟悉的中国面孔——或许会有校友？或许会有学术会议上见过的人？但目光所及，尽是陌生的笑容。
\"在找人？\"马克递来一杯橙汁。
\"只是......习惯性看看。\"我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让我回过神来。
索恩教授突然出现在人群那头，正朝我们招手。他身边站着位亚裔女士，胸前名牌写着\"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陈安琪\"。
\"颜！\"索恩教授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来见见你未来的合作导师！\"
陈教授和索恩教授被几位学者匆匆拉走，马克忽然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示意我看向会场另一端。
\"那个女生，\"他压低声音，\"看起来很像你。\"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助餐区旁确实站着一位亚洲面孔的年轻女性。她正低头翻阅会议手册，微卷的黑发垂在肩头，发尾的弧度与我如出一辙。更巧合的是，她也穿着剪裁相似的藏青色西装套裙，甚至连拿咖啡杯的姿势——小拇指微微翘起——都与我习惯性动作一模一样。
马克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要不要过去认识一下？说不定是校友。\"
我们朝她的方向移动时，她恰好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明显怔了怔，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我注意到她胸前名牌写着\"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 \"。
\"你好，\"我主动伸出手，\"我是哈佛医学院的颜嫣。\"
她的手冰凉而柔软：\"林微。\"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她突然用中文问，\"你是上海人吗？\"
乡音猝不及防击中耳膜。我点点头，她却已经松开手，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抱歉，我看到同事在找我。\"
她离开时带起一阵微风，飘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正是赵母常用的那款香水气味。马克困惑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你们认识？\"
我摇摇头，却发现地上躺着一枚小小的金属书签，应该是从她文件袋里掉出来的。捡起来时，指尖触到凹凸的刻痕——翻过来，背面刻着-深圳大学 文静。
会场广播突然响起，宣布主旨演讲即将开始。马克催促我往主会场走，而那枚书签在我掌心微微发烫。
研讨会一共三天，晚上结束，索恩教授给我和马克都在酒店开了房间，我给柳嫂电话让她注意安全，关好门窗。她对我欲言又止，我听出来了，等了她一会后，她并没再说什么，我们就结束了通话。
我刚洗完澡出来，房间门铃就响了，我刚擦干头发，发梢还滴着水。透过猫眼，走廊暖黄的灯光下，赵明远的身影清晰可见——他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深灰色风衣，领口微敞，手里还拎着个小小的纸袋。
我拉开门，还没开口，他就一步跨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后退半步。
\"来看看你。\"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揽住我的腰，低头就要吻下来。我慌忙抵住他的胸膛，掌心下是他急促的心跳。
\"等等——\"我偏头躲开，\"你先坐下。\"
他轻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这么久不见，就这态度？\"
\"赵明远！\"我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抵在了墙边。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雪松香和风尘仆仆的凉意。
\"就亲一下。\"他低声哄着，拇指摩挲着我的腰侧。
我别过脸，他的吻落在唇角。最终他叹了口气，松开手，却顺势牵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一起坐到沙发上。
\"柳嫂知道你要来？\"我终于反应过来电话里她的欲言又止。
赵明远从纸袋里拿出个保温盒：\"她给我塞了宵夜。\"打开是还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撒着熟悉的桂花碎——分明是柳嫂的独家配方。
他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尝尝？我一下飞机就去家里取的。\"
甜香在唇齿间化开，我看着他眼下的淡青色：\"公司不忙？\"
\"再忙也要出差。\"他指尖擦过我嘴角，\"也要来看！？\"
他轻描淡写地解开袖扣，\"明天我陪你去会场。\"
窗外，波士顿的夜色深沉。他的手表搁在茶几上，表盘反射的微光里，隐约可见表背面刻着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