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干涸的河床艰难前行,龟裂的黄土在脚下发出脆响。
“你现在能调用多少灵力?”赵世玉突然开口,声音在热风中有些失真。
刘长安闭目凝神,眉头渐渐拧紧:“近乎于无……”他睁开眼,摊开手掌,“就像从未修炼过。”
黄沙漫卷间,赵世玉缓缓蹲下,捧起一抔滚烫的沙土:“我的情况和你一样。”
细沙从他指缝间流泻,在风中拉出一道金黄的瀑布,
他仰起脸,眯起的眼睛里映着昏黄的天空:“昨晚听你们描述鸣器的世界,我完全无法想象……”风沙拍打在皲裂的皮肤上,带来细微的刺痛,“这饥饿感、虚弱感,连空气里灼热的土腥味……”
赵世玉的声音渐渐低沉:“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时空。”
两人踩着龟裂的黄土继续前行,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象。
“我们可从来没说这是幻境。”刘长安突然停下,从鸣器空间取出两瓶矿泉水。塑料瓶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光,他递给赵世玉一瓶,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鸣器还能用,但这具身体……”他捏了捏瘦弱的手臂,“完全感应不到灵力波动。”
赵世玉拧开瓶盖,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干裂的衣襟上。
他闭目凝神,眉心浮现一道细纹:“空气中确实有灵气,但稀薄得……”他做了个比喻,“如果异世界是汪洋大海,地球相当于江河湖泊,而这里……”睁开眼,苦笑一声,“连一瓢水都算不上。光是引导灵力入体,就像用漏勺舀水。\"
“我懂。”刘长安踢开一块碎石,看着它滚下干涸的河床,“在异世界,三个月就能突破一个小境界;在地球,要耗上十年……”他望向远处龟裂的田野,声音低沉,“而在这里,恐怕穷尽一生都难有寸进。”
一只蜥蜴从岩石缝中窜出,又迅速消失在龟裂的土块间。两人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各自想着心事。
两人在烈日下停下脚步。
“你说……”赵世玉突然压低声音,仿佛在提防着什么,“鸣器会不会真的把我们送进了平行时空的清朝?”
刘长安抹了把脸上的沙尘:“那怎么解释这具身体受伤后,我现实中的身体也会出现同样的伤口?”
“谁说……”赵世玉眯起被风沙迷住的眼睛,“这就不是你的身体了?”
刘长安挑眉:“说清楚点。”
“记得异世界关于妖族起源的理论吗?”赵世玉靠在一块风化的巨石旁,“古时候,那些人族为了追求力量走上歧路……”
“这个我知道。”刘长安点头,“继续。”
赵世玉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个圈:“修炼本质是灵质化过程。最初,人的灵魂比保鲜膜还脆弱……”
他在圈外画了层层叠叠的波纹,“随着修行,这层膜不断加厚。每次突破境界,就是一次浓缩……”树枝突然刺进圆心,\"五次浓缩后,灵魂就会质变。\"
“举个例子,学府八境中的修身境……”他擦掉沙画,抬头直视刘长安,“修士可以随意改变形体。变成树,变成猫……只是难度不同罢了。”
刘长安瞳孔微缩:“你是说……”
“没错。”赵世玉回答道:“鸣器就是吸收这灵魂共鸣产生的能量,从更高的维度,把我们的身体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投放到了另一个时空……”
“而所谓的鸣器考验……”赵世玉嘴角维扬:“就是让我们不断灵魂共鸣产生能量,而“通过考验”就是我们不按照它安排的路线走,让这股能量中断,在时间尺度上,它就会倒退,我们也会变回原来的身体,回到原来的时空。”
赵世玉摸了摸,因为长期饥饿而突出的胸骨:“在此过程中收到的伤害,并不是鸣器的手笔,而是平时世界的馈赠,所以这些伤害,并不会因为共鸣的能量中断而消失,而是会跟随我们回到自己的时空……”
“可是只有上千人的灵魂共鸣……”刘长安看着绵延的荒山眉头紧锁,:“就能有这般力量,让我们来到另一个时空,并且改造我们的身体?”
“当然不只上千人……”赵世玉也看着远方:“如果是无数个平行时空的上千人……灵魂共鸣产生的能量呢?”
刘长安口中呢喃:“无数个世界,女孩被火烧的绝望,无数个世界僧人的庆幸……这股能量,的确足够了。”
刘长安抬起头:“你的推论说服我了,我觉得你应该发表个论文。”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赵世玉自嘲的笑了笑:“这都是我在网上看的……”
……
刘长安踩着龟裂的田埂回到李二狗的家——那不过是用黄泥混着稻草垒起的矮墙,顶上胡乱盖着些茅草,在热风中簌簌发抖。
李大柱佝偻着坐在门槛上,肋骨根根分明地凸出在蜡黄的皮肤下。见刘长安回来,他呆滞的眼珠缓缓转动,声音干涩得像磨砂:\"二狗……爹要把幺弟……背去赵沟……\"
刘长安脑海中闪过那个肚子鼓胀如球的小身影。七天了,幺弟的肠道被观音土堵得严严实实,昨晚还在草席上疼得打滚……
“说清楚!”刘长安猛地拽起李大柱,干瘦的手腕在他掌中脆弱得像枯枝。
“咋个不清楚嘛!”李大柱突然嘶吼,浑浊的泪水冲出脸上的沟壑,“幺弟...撑死喽!爹要拿他去赵沟……换!”最后那个字像刀片般刮过喉咙。
刘长安踉跄后退,被赵世玉一把扶住。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岁大旱,人相食”这六个字,此刻正血淋淋地撕开史书的纸页。
李二狗的父亲,是要用幺弟的遗体……去换些能下咽的\"鲜货\"。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混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