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最角落的\"赵氏铁铺\",炉火终年不熄。
老赵头的手粗糙如树皮,指节因常年打铁而变形,可当他捏起那枚齿轮时,动作却轻柔得像在触碰婴儿。油灯昏黄的光映在铜锈上,齿轮内圈的纹路隐约浮现出莲花状的凹槽。
\"错不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这是宇文大匠的'千机纹'。\"
他颤巍巍地挪开供奉了半辈子的祖师像,从神龛暗格里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羊皮封面已经脆裂,露出内页焦黑的边缘——《贞观奇器录》。
书页翻到第七卷时,阿沅倒抽一口冷气。
泛黄的宣纸上,工笔绘制的青铜齿轮组与天工院的机关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旁边的朱批小楷:
\"五味鼎,以酸养筋,辣活血,咸塑骨,甘生肌,苦铸魂。饲俑百日,可动如生人。\"
苏晚的指尖擦过插图,突然被纸面刺痛——这页竟混入了极细的金丝!在灯光变换角度时,齿轮图案会诡异地转动起来,仿佛要跃出纸面。
\"当年宇文恺为太宗皇帝造陵......\"老赵头突然压低声音,\"用三百巧匠的血肉祭了这鼎。\"
崔衍的刀尖刚挑开下一页,\"哗啦\"一声——屋顶的瓦片突然被掀开!
细碎的金粉如雨洒落,在烛火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众人抬头,正看见娜丝琳倒挂在房梁上,绿裙子像片芭蕉叶般垂下。她指尖还拈着几朵新鲜的番红花,花蕊里竟爬出芝麻大的青铜蜘蛛!
\"老东西话太多。\"她红唇一吹,金粉形成障目的雾,\"天工院的秘密,该烂在土里。\"
崔衍的横刀劈开金雾,却只斩下一截裙角。布料断裂处,几根纤细的铜丝闪着寒光——这根本不是丝绸,而是金属编织的机关服!
混乱中,老赵头突然将《贞观奇器录》按进淬火池。
\"嗤——\"
羊皮纸遇水不湿,反而浮现出更多血色图文。原来真正的秘密要用热铁水才能显现!池底渐渐凝出一幅地图:骊山北麓某处洞穴,标着\"千机冢\"三字。
\"当年参与造陵的匠人......\"老人咳着血沫,\"都在里头。\"
苏晚想去扶他,却摸到满手温热——老铁匠心口插着根番红花金簪,花蕊处渗出幽蓝的液体。
老赵头的衣襟被扯开,露出苍老胸膛上嵌着的青铜齿轮。
那齿轮约莫铜钱大小,边缘与皮肉完美融合,仿佛是从骨骼里生长出来的。更诡异的是,它仍在缓缓转动,发出极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生命的律动。
\"三十年前......\"老铁匠的瞳孔开始涣散,手指却死死扣住齿轮边缘,\"宇文家的后人找到我,说能治我的肺痨......\"
他的指甲突然崩断,齿轮\"咔\"地弹开,露出内部精密的构造——齿轮中心不是轴,而是一团跳动的蓝色肉瘤,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血管。
孙思邈的银针闪电般刺入肉瘤。 银针在烛火下淬得发蓝。
针尖刺入老赵头胸口的肉瘤时,那团蓝肉突然像活物般收缩,发出\"吱\"的尖细声响。针尾雕刻的北斗七星纹骤然发烫,老道却纹丝不动,指腹稳稳捻着针尾,将整根三寸银针缓缓推入。
\"唔......\"
濒死的老铁匠突然弓起身子,喉咙里挤出非人的机械摩擦声。他胸口那颗嵌着的齿轮疯狂旋转,带得周围皮肤撕裂翻卷,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伤口处蠕动的全是蓝色金属丝!
那团蓝肉突然剧烈收缩,泵出一股散发着铁锈味的黏液。老道沾了些许在指尖研磨,面色骤变:\"陨铁淬炼的活蛊!\"
黏液在空气中迅速氧化,变成细如发丝的蓝色金属线,竟与当年安禄山的傀儡丝一模一样!
\"不是长生......\"老赵头突然回光返照般坐起,\"是......把活人......变成机关......\"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老赵头死死攥住崔衍的护腕:
\"那齿轮...不是机关......\"
\"是......长生锁......\"
他的眼球突然凸出,瞳孔里闪过齿轮的倒影,随后整个人僵直倒下。更恐怖的是,尸体胸口的齿轮仍在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