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同福客栈比年节还热闹。
天未亮透,老刀客就蹲在门口啃冷炊饼,怀里揣着新打制的青铜茶盏;书生抱着一摞宣纸,说要记录今日盛况;小丫头扎着双髻,辫梢系了两根红绳,举着糖葫芦踮脚往门里张望。
佟湘玉踩着三寸绣鞋来回踱步,算盘珠子拨得山响:“白展堂!把后厅的方桌全搬出来!跑堂的!去厨房再端十盘酱牛肉!”白展堂擦着门框上的灰,瞥见陆九渊从后院出来,忙迎上去:“先生,您那竹板剑——”
“在。”陆九渊拍了拍腰间,竹节硌得手掌发麻。
这两日系统提示像火炭般烫着袖管,“天门将开”的预警与“剑心共鸣”的气运在脑海里交织。
他摸了摸醒木,纹路里还嵌着前日茶渍,倒像添了几分人气。
“开书!”
随着一声喊,堂下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陆九渊扫过满堂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这是他最爱的时刻,江湖的心跳,攥在他掌心。
“上回说到,聂风冰魄银针射偏,竟中傲夫人!”他拍响醒木,声如裂帛,“却不知那剑魔断浪早伏下杀招——”竹板剑“唰”地抽出半寸,映得烛火一跳,“且看这风云际会,谁斩魔头!”
老刀客的茶盏“当”地磕在桌沿;书生的笔悬在半空,墨滴“啪”地坠在宣纸上;小丫头攥着娘亲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雄霸入魔了!”陆九渊向前一步,竹板剑划出半圆,“黑焰裹着他的身影,三分归元气催到十层!聂风的冰魄寒劲冻不住他!步惊云的绝世好剑劈不穿他!”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像刮过悬崖的风,“难道这天下,当真要改姓雄?”
“不——”小丫头突然哭出声,被娘亲赶紧捂住嘴。
“谁说的?”陆九渊猛地抬头,眼里燃着火,“看那风中之神,云中之龙——”竹板剑“嗡”地轻颤,“合!”
“轰——”
堂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老刀客撞翻长凳踉跄站起;书生拍着桌子直跺脚,墨汁顺着青衫往下淌;白展堂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冰与火绞成漩涡!黑焰灭了!魔纹碎了!那不可一世的天下会帮主——”陆九渊收剑入鞘,声音陡然一沉,“坠!”
最后一个字像重锤砸在人心上。
老妇的手帕“扑”地掉在地上;小丫头抽抽搭搭地吸鼻子;佟湘玉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一桌——她方才太用力,把算盘框都捏裂了。
“雄霸死了。”陆九渊望着台下起伏的胸膛,放缓语气,“天下会散作烟尘,江湖,该换个天了。”
三息静默后,老刀客突然拍桌大笑:“痛快!比老子当年在雁门关砍契丹人还痛快!”书生扯着嗓子喊:“这结局当得传世!我要抄五十份寄给同窗!”小丫头抹着眼泪拽娘亲:“娘,我长大了要学聂风!”
佟湘玉弯腰捡算盘珠子,嘴角快咧到耳根——今日的酱牛肉卖光了五锅,客房早被订到下个月,连柴房都有人要租。
她抬头时,正看见陆九渊望着门口发呆,眼神亮得惊人。
“陆先生!”
一声清越的呼唤撞进堂里。
众人转头,只见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立在门口,身侧站着位穿月白衫子的女子,眉眼温婉如江南烟雨。
陆小凤跟在后面,手里转着牙签,却没了往日的调笑,目光紧紧锁在西门吹雪腰间的剑匣上。
“剑神!”老刀客的茶盏“当啷”落地,“那是万梅山庄的孙秀青姑娘!”
“上月在金陵,我见她给西门吹雪绣了对剑穗。”书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
陆九渊盯着西门吹雪的手——那只常年握剑的手此刻虚虚搭在孙秀青腰间,指节仍泛着青白,却温柔得像捧着片雪。
孙秀青仰头望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连鬓角的碎发都沾着甜意。
“他们情定了。”陆九渊轻声道,袖中系统提示突然发烫:“检测到‘情剑共鸣’,江湖气运+15%。”
西门吹雪似有所觉,转头望来。
四目相对时,陆九渊看见他眼底的冷硬褪成春水。
孙秀青顺着他的目光福了福身,腕间银铃轻响。
陆小凤却突然低头用牙签戳石缝,动作生硬得像在掩饰什么——那根牙签,早被他戳断了半截。
“陆先生!”老刀客扯着嗓子喊,“剑神的剑,以后是不是不沾血了?”
“剑不沾血,人要沾情。”陆九渊望着陆小凤攥紧的拳头,没接后话。
他知道有些事不必说破——紫禁之巅的帖子该到了,西门吹雪的剑,终究要饮血。
堂下议论声渐起。
有人感叹“剑神也有了凡心”,有人惋惜“再难见天外飞仙”,陆小凤却突然转身往外走,衣角带起一阵风。
西门吹雪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孙秀青往楼上走——佟湘玉早留了最清净的雅间。
“各位!”陆九渊突然拍响醒木,堂下霎时落针可闻。
他站起身,竹板剑在腰间轻晃,映着烛火竟有了几分寒芒。
“今日《风云》终章讲完,江湖的故事,才刚开篇。”他的目光扫过老刀客发红的眼眶,扫过书生染墨的青衫,扫过小丫头挂泪的脸,“陆某受气运所托,今日要公布件大事——”
“大明无双榜!”
堂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老刀客的茶盏碎片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书生的笔杆“咔嚓”断在手里;佟湘玉的算盘珠子滚到陆九渊脚边,被他轻轻踩住。
“这榜,评的是当今天下武学巅峰。”陆九渊按住竹板剑,能摸到剑鞘里传来的震颤,“谁能称雄?谁该落选?三日后,同福客栈门口,红榜高悬。”
“乔帮主呢?”老刀客吼,“北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总该有个位置吧?”
“左冷禅的嵩山剑法呢?”书生扶眼镜。
“聂风步惊云呢?”小丫头拽着娘亲的袖子。
陆九渊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知道这榜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有人彻夜练剑,有人上门挑战,有人躲在暗处磨牙。
但这正是他要的:说书人一张嘴,说的是故事,搅的是江湖。
“三日后。”他又拍了下醒木,声音里裹着三分笑意七分笃定,“自见分晓。”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窗外更夫敲过二更,梆子声里隐约传来陆小凤的叹息,和西门吹雪剑匣轻响的声音。
陆九渊摸出怀表,系统提示终于不再闪烁,最后一条信息清晰可见:“无双榜启动,宿主需完成评选,江湖气运将决定——”
他合上怀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三日后的红榜,该从谁开始评起?
是乔峰的降龙十八掌,还是西门吹雪的天外飞仙?
或者……他的目光落在腰间竹板剑上,竹节硌得手掌发疼,像在提醒他,说书人的剑,也该有个位置。
“明日。”他低声道,“先去万梅山庄,会会剑神。”
堂下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佟湘玉已经让人搬来红纸,白展堂在擦新的醒木——比以往那把更沉,更亮。
陆九渊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笑了。
江湖这潭水,终于要翻起浪了。
他伸手拿起醒木,在桌上轻叩三下。
“且听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