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财大气粗”的康爷面前,其余三人不禁显得相形见绌了许多,他们纷纷摸了摸自己的包袱,均萌生了退意,再低头瞧瞧怀中的美人其实也不赖,都是来找乐子的,真要为了一个女妓跟人拼上个倾家荡产也不划算。于是三人互相望了望,冲康爷抱抱拳,各自丢了两张银票在案几上,搂着怀中的女妓利落地离开了石室。
“你呢?”康爷不屑地望着依旧纹丝不动的齐少宣,催促道:“识相点,快跟他们仨一起滚蛋,否则,被银子给砸伤了,康爷我可不负责。”
齐少宣没有理睬康爷,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笛对艳娘道:“钱财之类的不过是俗物,在下送初云姑娘一首曲子吧。”
说完,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齐少宣从容地将竹笛横到唇边,下一刻,一曲悠扬婉转的笛音便从竹笛中飘然而出,通过洞开的房门,一直飘到了隔壁初云的居所。
笛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悲凉、时而雄浑,梳妆台前的初云竟渐渐听得痴了,不知不觉间居然流出了两行热泪,把刚上好的妆都哭花了一片。
“姑娘,你怎么哭了?”正在帮初云梳洗的侍女杏儿慌了神,急忙蘸了粉,重新扑在初云脸上,“是不是隔壁的笛音给闹的?奴婢这就去把人给赶走。”
“杏儿,”初云唤住正要气冲冲去找吹笛者算账的杏儿,轻声道:“去瞧瞧笛子是谁吹的,今晚上我就陪他了。”
笛音正好结束时,杏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先是毕恭毕敬向艳娘行了个万福礼,而后看也不看康爷,只对拿着竹笛的齐少宣请安道:“这位爷,初云姑娘说今晚上就陪爷了。”
“你说什么?”康爷不可置信地怒叫道:“就凭这么个破曲子,初云居然肯陪他?康爷我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欢场难道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你们还要不要继续在拴马镇混下去了?”
出人意料的结果让艳娘也吃了一惊,不过,整个欢场的女妓她都拿捏得死死的,唯有初云,她是不好轻易违拗的,所以,既然初云决定了,艳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到手的金银珠宝就要飞了,她很是肉疼。
攥着东珠,艳娘对恼羞成怒的康爷笑得谄媚不已,她低三下四凑近康爷道:“那个,这位康爷,您消消火,咱们欢场的姑娘,除了初云姑娘外,还有丽姑娘和思思姑娘,他们可都是异域美人儿,也是头牌红姑娘,一点也不比初云姑娘差,您要是喜欢,奴家立刻安排她们俩一起来伺候您。”
财神爷可不能轻易得罪,康爷怀里的那名女妓也适时撒娇道:“是啊爷,奴都伺候您大半天了,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赏奴一个机会,让奴给爷暖暖床呗。”
果然,康爷的火气渐渐消散在了怀中的温柔乡里,艳娘趁机也上前继续耐心地劝慰。
而齐少宣则跟着杏儿,来到了初云的居所。
头牌红姑娘的房间果然气派,面积比刚才的石室至少大了两倍有余,房间内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就连香炉里燃着的都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轻易也不舍得用的“北境龙香”。
“公子,您请。”看到齐少宣,初云落落大方地微微作揖,然后侧身让出了主座。
齐少宣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捧着初云端过来的茶盏快速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尤其是左手边丝质屏风后面的卧房,末了才把目光定在了初云身上。
作为风尘女子,初云的确称得上出类拔萃,盈盈一握的腰肢,妖冶娇媚的姿容,凝脂般的雪肤,再加上魅惑人心的笑靥,就算称其为极品尤物也不为过,无怪乎那么多男子散尽千金,只为一亲其芳泽。
只可惜,在齐少宣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初云没有看到哪怕一丁点儿男人初见她时都会有的如狼似虎的热切目光。
怀着好奇探究的心理,初云坐在齐少宣身边,吹气如兰道:“公子可知,刚才你吹奏的那一曲是什么吗?”
“知道,”齐少宣道:“是‘平凉曲’。”
“那公子又是否知道平凉曲的来历?”初云继续试探道。
“平凉曲,本是罗南国军中之曲,不过,罗南亡国后就失传于世了。”齐少宣回答道。
“哦?”初云笑了笑,问道:“既已失传,那公子怎会吹奏此曲?”
“既已失传,姑娘又怎会知道此曲?”齐少宣反问道:“莫非姑娘,来自罗南故国?”
齐少宣问的是“罗南故国”而非“罗南城”,罗南国亡国后被并入大新,成为了罗南城,虽都是指的同一片土地,但是意义却完全不同。
“公子说笑了。”初云为齐少宣斟上一杯酒,妩媚一笑道:“奴家可是最正正经经的大新百姓了。不知公子何方人士?奴家又该如何称呼公子呢?”
齐少宣饮尽杯中酒,方才说道:“萍水相逢,意趣相投,何必问来处呢?”
初云素手轻抿红唇,笑得很是娇嗲,“公子说的对,意趣相投,何必问来处。是奴家失言了,自罚一杯。只是,能否劳烦公子再吹奏一遍‘平凉曲’与奴家听呢?”
齐少宣没有拒绝初云,拿起竹笛,再次吹奏起了平凉曲。
许是今晚的“北境龙香”烧得过于浓烈,只一杯酒下肚,初云的头就晕得厉害,思绪也逐渐变得混乱起来,甚至于将齐少宣和她记忆中另一名男子的音容笑貌重合在了一起,初云的双目一滞,继而惊喜不已道:“阿钊,是你吗?”
看着跌跌撞撞向自己扑过来的初云,齐少宣一偏身便把她轻轻推倒在了身后的木榻上。
“阿钊,你怎么了?”跌倒在木榻上的初云,神情凄婉无助,姿态娇媚十足,“你在怪我吗?可是,有些事情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啊。”
第一次通过笛音,使用秘宗门的“摄魂心法”,虽然仅用了三成功力,齐少宣仍是有些内疚,对付初云这样并无内力的弱女子,他本不需要如此谨慎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房间外,杏儿隔着窗子侧耳倾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始终没等到初云叫她进去伺候,却只听得婉转的笛音再度响起,她的心下便已了然——这位吹笛子的爷算是入了初云的眼了,暂时是用不着她在跟前伺候了。
夜半三更,春意盎然,粉面桃花的初云,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抖开了长长的丝帛,在平凉曲的笛音中,蹁跹起舞,她眼前的良人早已不再是齐少宣,而是深埋在她心底的令她情根深种的那名男子。
一曲舞毕,香汗淋漓的初云歪着柔软的身子,媚眼如丝地拉着齐少宣一步步往卧房而去,走到床边后,初云就势扑倒在了齐少宣的怀中,本以为会得到热烈回应的她,却明显感觉到了身下男子的僵硬和抗拒。
初云一甩丝帛挂在了齐少宣的脖子上,拽着丝帛,她定定地望着齐少宣,猛地上手扯掉了他嘴唇和下巴上的假胡子,一张英俊轩昂的面孔猝然就映在了她的眼眸之中,情迷意乱之下,初云努力抬起身子把殷红的嘴唇径直送到了齐少宣同样殷红柔软的唇边。
在双唇相触前的刹那,齐少宣猛地翻身站起,点住初云哑穴的瞬间反剪住了她的双手,同时用拳风熄灭了卧房内所有的烛火。
房间外,杏儿懒洋洋地伸了个胳膊,对另外两个同样守在门外的壮硕大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三人蹑手蹑脚地走远了点。
“初云姑娘还真是奇怪,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竟然被一个吹笛子的穷酸给迷了眼。”
“你以为我们姑娘像你们似的,爱钱如命?我们姑娘不缺钱,就缺个喜欢的人。”
“可是,吹笛子的这位主儿还不如咱们兄弟生的好看呢,咋就能入了姑娘的眼呢?”
听着窗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齐少宣接连又点住了初云的几处穴位,在已经一动不动的初云耳畔几不可闻地道了声:“抱歉。”
而后,齐少宣给初云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将她横抱着轻轻放到了地上,担心她的头撞到地面,齐少宣还用手背在她躺倒的时候挡了一下。
黑暗中的一阵摸索后,齐少宣最终找到了暗道的机关——罗汉床底毡毯下一块稍微凸出的地砖,地砖是活动的,只要拿掉地砖,暗道入口的机簧就会露出来。
直到这时,躺在地上的初云才算清醒了过来,可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少宣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四处摸索,尽管心急如焚,但是却无计可施。
于是,初云用尽全力拼命挣扎着,试图冲开被点住的穴道,也许是因为齐少宣的手下留情,也许是因为运气使然,几番大汗淋漓的挣扎后,就在齐少宣打开暗道的入口,并且跳下去的时候,初云竟然冲破了穴道,踹倒了脚边的一个方凳。
不同寻常的声响,引来了杏儿等人的注意,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当他们推门而入之时齐少宣即已跳入了暗道,并关闭了地道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