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秦暮羽是被人用银针射穿囟门而亡的。”萧铃儿怒视着老钱头,一字一顿道:“而你,不仅检验出了秦暮羽的死因,还发现并藏匿了杀死他的凶器——那枚银针!是也不是?”
“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撒谎的?”云奇当头厉声喝问道:“是不是薛亦涵?”
“……”
此时的老钱头已经被彻底骇住了,他感觉嗓子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爷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所以,不知不觉弄死个把人,还是很容易办得到的。”云奇拿着一柄短刀,故意在老钱头面前晃来晃去、舞来耍去,最后将刀贴在老钱头的下巴颏上,威胁他道:“所以,你最好赶紧给爷说实话,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面对云奇的死亡威胁,老钱头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大汗淋漓的他只觉得小腹一紧、浑身一抖,一股温热腥臊的液体便完全不受控般地从下体流了出来。
“我说、我说,我全说!”随着尿失禁而来的是老钱头的全面崩溃,他痛哭流涕、涕泗横流、声泪俱下道:“是薛捕头,是他命令我撒的谎,这四十两银子也是他给我的。”
“真他娘的晦气。”闻着扑鼻而来的骚臭味儿,云奇赶紧拉着萧铃儿后退两步闪到了门口,方才拧着眉头嫌恶地喝问老钱头道:“怎么回事?你且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我说,我全都说。”稳定了一下惊惶激动的情绪,老钱头供述道:“昨日傍晚下值后我正往家走,却被薛捕头紧急召回衙门,说是要查验两具尸首。初检后,我发现,那具女尸倒没什么,可男尸的死因似乎有些蹊跷,我就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果然在那具男尸的囟门处发现了一根数寸长的银针。大惊之下,我立刻将此事禀告给了薛捕头,谁料,他竟当着我的面毁掉了银针,而且命令我不得将此事声张,如果李大人问起就让我咬定男尸就是被撞后伤了脏腑而亡。薛捕头是我的上司,他的命令我怎敢违抗?今天晚上,薛捕头还请我去妓馆吃了顿花酒,并给了我四十两银子,还威胁我说,以后无论是谁问起,必须咬死了今日的说法。”
“四十两银子,换一条人命,你做的好买卖啊!”萧铃儿冷言讥讽老钱头道:“平日里,这样的买卖,你怕是没少做吧?”
“不敢、不敢,小的这真的是第一次啊。”老钱头哀嚎着磕头告饶道:“我现在都说了实话了,世子爷,还有这位大侠,您们、您们就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
“饶了你可以。”云奇面色凌厉地对老钱头道:“不过,今晚之事,你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到时候杀你的,可不光是我们。”
“不敢,不敢。”老钱头以头撞地磕得咚咚响,“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啊。”
当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头晕目眩的老钱头再抬头时,糟乱昏暗的茅屋内却仅剩下了他自己。
将近亥时,云奇和萧铃儿方才回到无为观。
在无为观的门口,两人看到了正扒着门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往院子里瞧的代莉斯。
云奇悄悄走过去附在代莉斯耳边,好奇地小声问她道:“你伤还没好,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这儿看什么呢?”
“嘘,”代莉斯指了指门里面,翻着白眼低声道:“你那个‘好老子’来了。”
云奇的面色不由一变,立刻跟代莉斯一起,趴住门缝往里瞧。
这是什么操作?对于云奇和代莉斯的行为,萧铃儿表示非常不理解,但好奇心促使着她也跟着凑了过去。
“弥萝,你这是何苦呢?”
云国公云守正身着紫色锦袍,面朝里站着,云奇的母亲无为子则背对着云守正,站在院中的石桌旁。
“无量天尊,这世上已无弥萝,请称呼贫道无为子。”弥萝的声音虽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萧铃儿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弥萝,已经十九年了,这辈子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了吗?我说过,国公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云国公的正妻之位永远给你留着,只要你愿意回来,你就还是国公夫人。你就不能把过去放下吗?”
云守正上前一步欲抓住无为子的手臂,却被她用力甩开。
“既已种下是非因,勿怨收获无常果。”弥萝的声音依旧冷漠如寒冰。
“既如此,那我们就来谈谈云奇吧。”云守正气势十足地端坐在石凳上,语气不善道:“六年前,他不顾我的阻拦,一个人偷偷跑去钧城加入了河西卫,若不是我派了戍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见到你的宝贝儿子么?上次,他被人追杀,身中奇毒,若非我的手下及时赶到救了他的性命,恐怕,你连儿子的骨头渣子都见不到了。可是,伤好后,那个臭小子是怎么对待我的?为了逃走,他竟然对自己的父亲用了迷药!那下次,我若再把他关起来,他是不是就打算将我毒杀了?”
偷听至此,萧铃儿不由对云守正充满了同情,‘身为父亲,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屡次忤逆甚至是下药,换做谁大概都会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吧。’
“你当我为何要急着给云奇定亲?”云守正放缓了语调,继续道:“我是想把他留在京城,留在你我的身边。难道你就不怕,下一次回来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么?”
“所以呢?”弥萝转身直面云守正,冷声道:“你就为云奇定下了你二夫人的娘家侄女儿?”
“静柔是个好姑娘,她会是云奇的好妻子,将来也会是云国公府的好主母。”云守正叹惋不已道:“唉,真真是可惜了。”
“云守正,”弥萝怒极反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和云奇不知好歹,错过了你为他精挑细选的佳偶良配?”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守正愤慨道:“只是你的这个儿子,现在是愈来愈不像话了!如今,他回来已经两天了,却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进。云福告诉我,他是跟一个女子一同回的京城,而且还带着她,住在了你的无为观里。今天,云奇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京畿衙门,就连秦氏兄妹的灵堂,他也带着那个女人去了,这些,你都知道,竟还纵容他去做。弥萝,以往,你怎么教导云奇我不管,可这一次,你做的有点儿过分了,就算云奇他不答应,那他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未婚妻子尸骨未寒,他就带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女子招摇过市,这丢的不仅仅是我的脸,还是整个云家的脸,就连你的脸也丢尽了。”
“云守正,你——”
一时之间,弥萝竟被气得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父亲。”云奇忍不住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代莉斯和萧铃儿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云奇忍住了满腔的怒意,微微躬身,对云守正行礼道:“父亲大人,还请您慎言。”
云守正转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云奇身后的萧铃儿,遂怒火中烧道:“你还知道回来?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简直不成体统!”
“父亲,请注意您的言辞。”云奇目光如炬,直视着云守正道:“无为观是母亲清修之所,不是您施展国公威风的地方。这个时辰,国公府里的二娘和二弟,想必正惦记着父亲呢,您还是早点回去,不要再继续打搅母亲清修了吧。”
听了云奇的话,云守正指着他,怒道:“你这个逆子,简直愈发不像话了!”
“够了!”无为子怒视着云守正,面颊涨得通红,“云守正,回你的国公府去,这里,不欢迎你。”
云守正咬着后槽牙怒视云奇半晌,终是忿忿地拂袖而去,两名一直藏在暗处的护卫也紧随他离去。
“我要去休息,你们都不许来打搅。”无为子的眼眶因为激动有些泛红,她厌恶地瞥了一眼石桌,吩咐代莉斯道:“阿代,把桌上的茶杯都砸了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多好的杯盏。”代莉斯看着石桌上的茶具,叹息道:“早知道就不让大双、小双上茶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呀,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这么说,代莉斯还是甩起拂尘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两个茶杯。
指着碎瓷片,代莉斯吩咐大小双道:“大双,小双,好好打扫啊!”
说完,便也走了。
萧铃儿有些尴尬地看着背对自己的云奇,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对不起啊,我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子,连累你被父亲骂。”
“你胡说什么?”云奇突然转过身,绿眸凝视萧铃儿,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道:“那种混账话,你听都不要听!”
萧铃儿被云奇突如其来的激动骇了一跳,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道:“饿了,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