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云奇道:“这两个人与杀死秦家兄妹的凶手,有着莫大关系。现在,只有您能帮我的忙了。”
“为何不去找你的父亲帮忙?”杜宪盯着云奇,浑浊的眼珠蓦地就多了几分深邃和犀利。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云奇突然跪倒在杜宪面前,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求道:“老爷子,您就帮帮小子这一回呗。”
“你这臭小子。”杜宪抬手在云奇额头上弹了两下,笑道:“你这一跪,老头子我不帮你还不行了?”
“小子谢过老爷子。”云奇开心地拿起软槌,就要接着帮杜宪捶腿。
“你快打住吧。”杜宪慌忙推开云奇的手,说道:“马屁呢,你就不用拍了,实话告诉你,这俩人昨日告假了。如今,老头子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人找到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快别打搅我老人家的清修了。”
‘全程狗腿,没脸没皮。’
这是看完了云奇的整场表演后,萧铃儿给他的中肯评价。
待云奇和萧铃儿甫一离开,一名暗卫便从窗外一跃而入,跪在了杜宪的身前。
“都听见了?”杜宪问道。
“回主子话,奴婢都听到了。”暗卫道。
“既听见了就快些去办,这桩事若再办砸了,就该你去刑房领刑了。”
杜宪的声音不大,听在暗卫的耳中却似有如惊雷,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亲自为四名执行任务不利的同伴施行了宫刑,那种惨无人道的场景现在想来依旧令其头皮发麻。
“奴婢遵令。”暗卫攥紧了云奇留下的写有人名的纸条,对杜宪躬身行礼后,转而从窗口一跃而出,消失不见。
小楼外,云奇和萧铃儿拿着杜宪送的,刚刚出炉的两枚“仙丹”,告别了这栋依旧烟雾缭绕的“仙楼”。
“云奇?”在跨过最后一个院门的时候,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送他们离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面相忠厚的男仆,听到这个声音后,他身子一抖忙不迭转身,噗通跪倒在地,“奴才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
来人正是杜宪唯一的外孙女,岳丘林与杜宪长女杜兰欣的独女,岳子珊。
得知云奇来了杜府的时候,岳子珊午睡刚醒,在丫鬟的帮助下,她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盛装打扮了一番。铜镜前,翠色宽袖襦衫,红绿间色齐胸长罗裙,满头珠翠,面容娇美的岳子珊,忽然就想到了记忆中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郎,白皙的脸颊蓦地就染上了两抹艳丽的红霞。
在离府的必经之地,岳子珊终于等到了云奇,只是没想到,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岳大小姐,好久不见,你好啊。”云奇笑着同岳子珊打招呼道。
客见主,必问安。
萧铃儿便也笑着冲岳子珊抱了抱拳。
但是,云奇和萧铃儿脸上真诚的笑容,看在岳子珊的眼中,却分明饱含着浓浓的敷衍。于是,岳子珊的怒火腾地就燃烧了起来,她故意没理会云奇,而是冷着脸将他身边的萧铃儿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愈看,岳子珊的火气便愈盛,她觉得眼前这个乡下丫头般粗鄙的女子,连自己的一个脚指头、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凭什么那个讨厌鬼云奇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就一副和风细雨、笑意晏晏的模样,而每次对上自己就一副爱搭不理、不耐烦的样子?
怀着深深的不屑和鄙夷打量过萧铃儿之后,岳子珊才转身面对云奇,神情甚是傲慢道:“云奇,真的是你?大老远的,本小姐还以为看错了呢。听说,你那个还没来得及拜堂的媳妇刚死,你就带着一个不知打哪里来的野女人到处招摇过市,原来都是真的啊。”
‘呦呵,这分明是来者不善啊!’萧铃儿不动声色地望着打扮得仿佛开屏孔雀似的岳子珊,在心里暗暗咋舌,‘啧啧啧,所谓将门虎女、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竟是这副模样的么?岳大小姐啊,喜欢一个男人,不是光靠长相和打扮,得有脑子,就你这张嘴真真是不太讨喜啊。’
果然,云奇当即便收敛起了笑容,对岳子珊冷声道:“岳大小姐,做人呢,最好还是要善良一点,积点口德,不然最后倒霉的,肯定会是你自己。”
‘看我说什么来着,白打扮了不是?’一时之间,萧铃儿看向岳子珊的目光满是同情。
“哎呀,云世子还生气了?”岳子珊斜睨了一眼萧铃儿,微微仰头,甚是傲慢道:“哼哼,云奇,我以为你眼光是有多高呢,满永宁城的名门闺秀、世家女子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云奇摸了摸下颌,装模作样端详岳子珊片刻,轻扬嘴角,嗤笑道:“岳大小姐所言极是,我的眼光不算很高,不过似岳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我云玄希还真的是高攀不起。”
“你——”被呛后岳子珊气恼不过,居然抢了身后侍卫的刀,作势就要向云奇砍杀而去。
‘太没定力了,这么快就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了?’担心遭受池鱼之灾的萧铃儿,偷偷往远离云奇的方向挪了两大步。
“子珊,休得无礼!”一名身材修长、仙裙曳地、头戴团冠、端庄秀丽的中年妇人突然自院外进来,喝止住了岳子珊。
“岳夫人,玄希给您请安了。”云奇端端正正地对妇人抱拳行礼道。
来人竟是岳丘林的夫人、岳子珊的母亲、杜宪的长女杜兰欣。
萧铃儿随着云奇也对杜兰欣行了一礼,她默默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岳夫人,发现她的眉眼与岳子珊极为相似,但气质和气势却远远不是岳子珊能够企及的。
“子珊给母亲请安。”见到杜兰欣,岳子珊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戾气,愤愤地放下了刀,虽然仍旧心怀怨怼,却还是乖巧地冲杜兰欣敛衽行礼。
“你,”杜兰欣指着被岳子珊夺了刀的那名侍卫,厉声道:“护卫主人不利,立刻去侍卫处领一百军棍!”
“遵命。”那名侍卫当即面如死灰,向杜兰欣跪倒行礼后,起身退下。
望着侍卫略显踉跄的步伐,以及跪倒一地的丫鬟婆子,萧铃儿顿感迷惘,‘啥叫护主不力?明明是你的女儿强抢了人家侍卫的佩刀,怎么受罚的反而是侍卫呢?’
“越来越不像话了!”杜兰欣瞪视岳子珊片刻后,转而对云奇展颜笑道:“玄希,你是来看望阿爹的吧?”
“是。”云奇恭敬道:“老爷子还赏了两枚仙丹给我们。”
“以后没事,就多来府里走动走动。”杜兰欣瞧着云奇,仿佛丈母娘看女婿一般,笑得格外慈祥,“自小,阿爹便十分喜欢你,这几年你没来,他都跟我念叨过好多次了。”
“都是玄希的不是,”云奇亦笑道:“以后玄希会经常来看望老爷子和夫人您的。”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糕饼,你且拿回去尝尝。”
杜兰欣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婢女将一个小巧玲珑的食盒拎到了云奇的面前。
云奇愉快地接过食盒,对杜兰欣再施一礼道:“那玄希就不客气了。”
“都是自家子侄,勿须客气。这位小姐,”杜兰欣转而对萧铃儿微笑道:“子珊无礼,我代她向你道歉了,还请多多包涵。”
“母亲,为什么要向这个臭丫头道歉?”岳子珊怒视着萧铃儿,咬牙切齿道。
杜兰欣转身,冷冷地瞪视着岳子珊,原本怒气熏天的岳子珊在母亲的威吓下,怫然不悦地闭上嘴不再讲话,但眼中的怒意却丝毫未减。
‘果然有将军夫人的风范,比女儿是强多了。’萧铃儿倩然一笑,对杜兰欣抱拳道:“不敢。子珊小姐性格爽直、兰心蕙质、风采卓绝,民女望尘莫及。”
“哼,巧言令色,奸猾之徒。”岳子珊狠狠瞪了萧铃儿一眼,剜了云奇一下,猛一跺脚转身带着众仆从愤然离去。
杜兰欣冲着岳子珊的背影无奈且慈霭地摇头笑了笑,浑不在意萧铃儿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对她和云奇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然后,她便吩咐送二人出来的那名男仆道:“以后你就去门房吧,记住云世子和这位姑娘的模样了吗?下次再让我知道,有谁敢怠慢了贵客,就不仅仅是发卖去苦窑这么便宜了。”
于是,直到云奇和萧铃儿走出杜府好远了,新上任的那名门子,依然躬身似大虾诚惶诚恐地恭送着两人。
萧铃儿回望了一下杜府外的三座恢弘高大的牌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位岳大小姐,不会就是岳将军的女儿吧?”
“唉,”云奇叹息道:“虽然我也不太愿意承认,但这的确就是事实。”
“那她的母亲,刚才的那位夫人,就是岳将军的夫人,杜宪将军的长女杜兰欣喽?”萧铃儿仍旧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嗯,是的。”云奇道:“你是不是觉得,岳子珊的脾性与其父母相去甚远?”
萧铃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现在我大概明白为何岳将军不愿意把她们母女带在身边了,女儿嚣张跋扈,夫人面甜心狠,要我,也不会带着。得亏河西将军府里没有女眷,就算是有,也早让这夫人给偷摸收拾了吧?”
云奇竖起右手大拇指,赞道:“哎呀,你总结的很到位哦。”
萧铃儿笑着打量了一下云奇,揶揄道:“我瞧着那岳大小姐对你颇有意思,而且你俩也算青梅竹马了,你就没想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弄个大将军、大司马的外孙女婿当当?”
云奇陡然打了个冷战,缩着肩膀,搓了搓手臂道:“咦,你快别说了,想想都吓人。”
“既然你觉得吓人,”萧铃儿顿了顿,蓦地将云奇手中的食盒抢到了自己手中,快走几步道:“那将军夫人亲手做的糕饼,就由我这个‘臭丫头’来享用吧。”
“女婿不当,糕饼还是要吃的。”云奇疾步追上萧铃儿欲将食盒再抢夺回去。
“哎,云世子,那个‘阿霞’是谁啊?”几番你追我跑、你争我夺后,冷不防,萧铃儿突然问了云奇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