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说。”他脚步顿住，“殿下，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慕容临湘望着他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笑了：“好。我信你。”
冰魄寒潭的寒气是突然撞进鼻腔的。
裴雪青停住脚，眼前是片幽蓝的深潭，潭水翻涌着细白气泡，像撒了把碎星子。
中央石台上，一株雪藤正泛着微光，每片花瓣都凝着冰珠，映得潭面亮如白昼。
慕容临湘顺着他目光望去，忽觉脚边有凉意攀上来。
她低头，见潭边石缝里爬出几缕暗绿苔藓，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像被血浸过的蛇信子。
裴雪青弯腰要放她下来。
她攥紧他衣襟，喉间发紧：“雪青……你看潭边的……”
暗绿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枯树的皮簌簌剥落，连积雪都凝成了冰渣。
裴雪青顺着她视线低头，脸色骤变。\"蚀骨苔！\"他脱口而出，手臂猛地收紧。
\"别动。\"他声音发紧，\"沾到半片叶子，生机就会被抽干。\"
裴雪青后背沁出冷汗，医仙谷典籍里的记载在脑海炸开：蚀骨苔喜阴寒，专食活物生气，见血则疯长。
潭水突然翻涌。
临湘瞳孔微缩——水面浮起一道半透明影子，细如竹筷，长逾两尺，若非阳光折射出淡淡水痕，根本瞧不见。
\"水蛇！\"她失声。
裴雪青转头的瞬间，那影子\"咻\"地窜来，他旋身，护着慕容临湘往旁闪。
水蛇擦着他耳尖划过，撞在身后岩石上，\"啪\"地溅起水花。
临湘甩出软剑，却见水蛇尾巴一摆，又潜进潭里，连涟漪都没留下。
\"是冰魄寒潭的守藤蛇。\"裴雪青喘息，\"透明如冰，剧毒封喉。\"
裴雪青将临湘轻轻放在岩石上，他眯眼扫过潭面——
雪藤根须扎在潭心石缝里，离他们所在的岸边足有三丈远。语气无奈道：“太远了，够不着啊！”
临湘撑着岩石站起。
她轻功不算顶尖，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耽搁下去，蚀骨苔真的会将他们“吃了”。
\"我飞过去。\"她咬着唇解腰间丝绦。
裴雪青反手扣住她手腕：\"不可。\"他声音发紧，\"范围太大，你内力不够的，要是中途苔丝缠上脚踝......\"
\"那总比在这儿等死强！\"临湘急得眼眶发红
\"临湘！\"裴雪青突然提高声音，指尖掐住她后颈大穴。
这是医仙谷手法，她浑身一软，又气又急地瞪他：\"你——\"
\"我数过了。\"他声音放轻，拇指摩挲她后颈被掐红的印子，\"雪藤离岸边七步零三寸，蚀骨苔覆盖五步范围。
你轻功再快，第四步就得踩上苔丝。\"
临湘挣扎着要挣开，袖中三寸银梭\"叮\"地滑落。
那是她新制的暗器，机关没扣紧。
银梭擦着裴雪青肩膀坠入潭水，\"噗\"地溅起水花。
潭面霎时翻涌如沸。
临湘瞳孔骤缩——成百条透明水蛇破开水面，细如竹筷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蛇信子吐着淡蓝毒雾。
刚才那条被银针钉中的守藤蛇也在其中.
裴雪青拽着她往岩石后躲，反手撒出半袋药粉。
药粉是用医仙谷火蟾皮磨的，专克阴毒。
水蛇触到药粉的瞬间蜷成一团，可更多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临湘甩出软剑。
剑刃是寒铁铸的，她挥剑扫开左侧三条蛇，右侧又有五条擦着她耳垂飞过。
裴雪青没有武功，只能不断撒药粉，可药囊见底了。
\"雪青！\"她背贴住他胸口，\"往我右边撤！\"
话音未落，一条蛇从她头顶掠过，擦破她发尾。
另一条蛇从他脚边窜起，目标是他咽喉。
临湘想也不想，用未受伤的左臂挡在他颈侧。
蛇牙擦过她手背，剧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冷气。
可那条蛇像认准了目标，尾部一摆，再次弹起。
这次，蛇头对准的是她肘弯处的少海穴——那里离心脏更近。
裴雪青红着眼眶去抓蛇，指尖刚碰到蛇身，就被蛇尾抽开。
临湘咬着牙挥剑，可蛇速太快，剑尖只挑下一片鳞。
蛇头越来越近。
她能看清蛇信子上的毒珠，能闻到那股腐草般的腥气。
\"噗！\"
蛇牙咬中她手臂。
慕容临湘的剑挥下，蛇断成两截。
剧痛如灼铁穿骨，麻痹感顺着血管往心口窜……
九曲鸳鸯佩贴在她心口，突然迸出刺目青光，在两人身周划出半道光墙，撞上来的水蛇被灼得滋滋冒青烟。
\"临湘——！\"裴雪青喉间发出破碎的吼，臂弯一沉，她整个人软得像团云。
他指尖发颤扯开她衣袖，见咬痕处迅速肿起紫包，毒血正顺着肌理往肘弯渗。
裴雪青跪在岩石上，低头含住她伤口。
腥甜混着腐臭涌入口中，他闭紧眼猛吸，黑红毒血混着唾液滴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小坑。
临湘睫毛颤了颤，意识像浸在冰水里。
她看见裴雪青发顶翘起的碎发，想起他说过\"这撮毛总不肯听话\"，此刻那撮毛被冷汗黏在额角，随着他的动作轻颤。
\"裴......\"她喉咙发紧，刚吐出一个字，麻痹感已漫到肩膀。
裴雪青猛地松口，唇角沾着毒血。
他扯开自己衣襟，用里衬擦净她伤口，指尖在她手臂上快速点了七处穴位。\"毒被我吸出三成。\"他声音发哑，\"剩下的...... 。
裴雪青摸向腰间药囊 他颤抖着摸出另一个小瓶，瓶身刻着\"万解\"二字，是谷中前辈用百种药材炼的万能丹。
\"张嘴。\"他掰她的唇，\"咽下去......\"
临湘睫毛颤了颤，指甲从他衣襟里松开来，又勉强蜷起勾住他腰带。
她嘴唇青白得像覆了层霜，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冰：\"雪青...你先走...\"
裴雪青攥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要死也死在一起。\"
他低头咬住自己指尖，血气在口中漫开，他挤出三滴心头血，滴在临湘嘴里。
\"这是护心血。\"他用拇指抹开她唇上的血珠，\"我不会让你死，我们一定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