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第三码头。
月光从破碎的云层间漏下来,落在生锈的金属表面,像某种巨兽褪下的鳞片。
将休眠中的码头照成一片银蓝色的荒原。
我的高跟鞋踩在潮湿的沥青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脆弱的玻璃表面,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乌鸦在头顶盘旋,漆黑的羽翼割裂月光。
它们从我开始追踪恒生生物的车队时就出现了——
三只、五只、十只,最后变成一片飘浮在夜空中的黑色漩涡,沉默地见证着这场狩猎。
远处,海浪拍打着水泥堤岸,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沉闷的回响。
我停在三号仓库通风管下方,听见里面传来撕胶带的刺啦声——
太急了,恒生的人甚至没发现冷冻车发动机还在冒热气。
\"...血清样本必须优先...\"
\"...董事会命令全部销毁...\"
争执声顺着铁皮缝隙流淌出来。
我摘下手套,任由寒风将指尖冻得惨白。
第一缕阳光出现前,这里会变成童话里那个...装满毒苹果的仓库。
几只乌鸦落在头顶的吊机上,漆黑的眼睛倒映着码头尽头那辆熄火的货车。
它们歪着头看我,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开场的盛宴。
\"别急。\"
我轻声说,\"会有剩饭的。\"
货车的尾灯突然闪了两下,随后是引擎发动的轰鸣。
我叹了口气——
看来对方不打算乖乖配合。
当第一个穿恒生制服的保镖举枪瞄准时,我正站在一盏坏掉的路灯下。
子弹破空的瞬间,我侧身避过,金属弹头嵌入身后的集装箱,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晚上好,先生们。\"
我摘下墨镜,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介意...我看看你们的珍藏货单吗?\"
回应我的是第二轮射击。
太慢了。
我旋身避开第一发子弹,第二发擦过耳际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几缕发丝。
第三发——
停在半空。
细如发丝的血线从我袖口激射而出,在月光下几乎不可见。
它们缠绕住枪管、扳机、持枪的手腕,然后轻轻一绞。
金属扭曲的呻吟与骨骼断裂的脆响同时响起。
惨叫声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另一道血线封住了他的喉咙。
\"嘘。\"
我踩过满地狼藉的试管,玻璃在脚下碎成齑粉,\"别吵醒海鸥。\"
研究员们像受惊的鹌鹑般挤在一起。
领头那个秃顶男人突然扑向控制台,颤抖的手指砸向红色按钮——
血线先一步刺入他的太阳穴。
他僵直着倒下时,我看见他胸牌上写着\"恒生生物研发主管\"。
多可惜,本来还想问问血月给了他多少钱出卖同类。
保镖们慌乱地挥舞手臂时,我已经闪到货车后方,指尖划过冷藏箱的电子锁。
霜花顺着我的指尖蔓延,密码屏\"啪\"地爆出一簇火花。
二十个金属培养舱整齐排列。
每个舱体都连着心电图机,屏幕上是一条条笔直的绿线——
真没人性,他们甚至懒得给尸体断电。
一群乌鸦不知何时落在锈蚀的集装箱上,猩红的眼珠随我移动。
领头的那只歪了歪头,喙上沾着可疑的暗红。
我朝它们伸出食指,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
鸦群瞬间腾空而起,黑羽如破碎的夜幕般散落。
\"恒生的各位。\"
我踢开脚边冒着寒气的金属箱,\"把这种垃圾塞进金枪鱼冷链车,不觉得亵渎美食吗?\"
箱门弹开的瞬间,白色冷雾汹涌而出。
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支蓝色药剂,标签上印着「prometheus-Ω」——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成果\"——
能将人类细胞端粒酶异常激活的基因毒剂。
\"原来如此。\"
我拿起一支对着月光端详,\"打着我的幌子,用志愿者当活体培养皿?真有创意。\"
身后传来靴子踩碎冰碴的声音。
我头也不回地抬手,抓住某个保镖持枪的手腕,轻轻一拧。
骨骼断裂的脆响混着他的惨叫,在码头空旷的夜色中格外悦耳。
五分钟后,所有保镖都安静地躺在集装箱阴影里。
我转向缩在角落的研究员,\"你,过来。\"
年轻女孩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白大褂下露出病号服的条纹裤脚。
她手腕上的编号烙印还在渗血:p-779。
\"打开数据库。\"
我扔给她一台笔记本,\"所有关于神经控制芯片的资料。\"
她手指抽搐着输入密码时,乌鸦首领落在我的肩头。
它歪头啄了啄我的耳坠,暗哑地叫了一声。
女孩终于调出了文件。
屏幕蓝光映着她青白的脸:\"这、这些是初期实验数据......\"
我快速浏览着图表。
脑电波干扰频率、脊髓神经接入点、痛觉感知阈值调节......
\"备份好了吗?\"
女孩茫然点头。
我拔下U盘,顺手擦掉她脸上的血迹:\"现在跑吧,剪断长发的莴苣女孩。\"
她跌跌撞撞消失在晨雾中后,我坐在货车引擎盖上,给最后一支药剂拍照存档。
乌鸦们落在四周,啄食着地上散落的文件——
那些都是恒生生物非法实验的记录,每一页都沾着血与谎言。
任务完成,该收尾了。
我拨通周娅的电话,背景音里还能听见她家猫咪的呼噜声:
\"周警官,第三码头有份礼物送你。\"
\"裴傲青?\"
她瞬间清醒,\"你怎么会有我——\"
\"非法持有枪械,走私违禁药品,故意杀人未遂。\"
我跳下车,乌鸦们扑棱棱飞起,在空中盘旋成一道黑色漩涡。
\"哦对了,冷藏箱里还有尸体,应该是他们灭口的证人。\"
电话那头传来手忙脚乱穿制服的声音:\"你站在原地别动!\"
\"抱歉,我有约会。\"
我走向码头边缘,月光在海面上铺出一条碎银般的路。
\"证据都给你打包好了,不用谢。\"
挂断电话时,第一缕晨光已经刺破云层。
乌鸦们发出刺耳的鸣叫,像是在嘲笑恒生的愚蠢。
我回头看了眼货车上渐渐融化的霜花,轻轻打了个响指。
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刹那,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码头弥漫的海雾中。
时间到了,该去找我的医生了。
乌鸦振翅声渐远,海雾吞没最后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