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使者的笑声尖锐刺耳,像钝刀刮过玻璃,在雪夜里回荡。
\"生气了?\"
他歪着头,面具下的嘴角扭曲成讥讽的弧度,\"裴大小姐的脾气果然名不虚传。\"
骨笛在他指间转了个圈,轻轻点在张鹭白渗血的颈侧,\"但发脾气之前,不如先看看——\"
\"闭嘴。\"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飘落的雪花在半空凝滞了一瞬。
原野单膝跪在雪地里,额角青筋暴起,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诡异的骨笛声显然还在影响他的神经系统。
他艰难地朝我摇头,眼神里写满警告。
嘴唇无声地动着:「别冲动」。
太吵了。
这些蝼蚁的呼吸声、心跳声、血液流动的声音,全都吵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尤其是张鹭白颈侧那道伤口,血腥味像钩子一样拉扯着我的神经。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三百年来第一次如此渴望撕碎什么。
他们根本不明白——
当血族亲王真正动怒时,连神明都要退避三舍。
白袍人低笑,骨笛在张鹭白颈侧压出一道血痕:\"裴小姐,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他舔了舔嘴唇,\"把运输舱的钥匙交出来,否则......\"
树枝抖落的雪粒落在张鹭白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被抵着的不是自己的脖子。
\"最后一次机会...\"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淹没,\"没有了。\"
白袍使者歪了歪头,骨笛在张鹭白颈侧又压深半分。
鲜血顺着银亮的笛身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猩红的小洞。
\"我倒要看看——\"
我抬起手。
世界突然安静了。
指尖轻轻一勾,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嗡鸣。
白袍使者的身体突然僵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吊住了四肢。
白袍使者的面具\"咔\"地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瞪大到极致的眼睛。
最先崩溃的是离我最近的红袍人。
他忽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反手一刀捅进了同伴的腹部。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时,另一个红袍人开始用头疯狂撞击救护车门,每一下都伴随着头骨碎裂的闷响。
最远处的白袍使者疯狂抓挠自己的脸,直到血肉模糊。
而挟持张鹭白的那位,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反转,骨笛\"咔嚓\"一声捅进了自己的大腿。
\"啊——!!\"
他抓着自己的喉咙,指缝里渗出黑色血丝:\"你......你是......\"
\"嘘。\"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太吵了。\"
他的眼球突然爆裂,血泪顺着面具裂缝汩汩而下。
剩下的人像提线木偶般扭打在一起,指甲撕扯皮肉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唯一清醒的白袍使者撞碎了走廊玻璃,消失在夜色中。
惨叫声中,我缓步上前。
雪花在距离我三寸处自动蒸发,形成一圈诡异的无雪地带。
\"我说了,\"我俯视着在地上翻滚的白袍人,\"我生气了。\"
死寂。
原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带来的士兵全都僵在原地,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甚至下意识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张鹭白。
他捂着脖颈的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裴......傲青......\"原野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是......\"
\"带你的囚犯走。\"
我打断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外传。\"
原野的视线在我和张鹭白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满地扭曲的躯体上。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抬手对士兵们打了个战术手势:\"清理现场,三分钟内撤离。\"
没有人提问,没有多余的眼神。
训练有素的军人如梦初醒,像沉默的机器般开始搬运尸体和伤员。
\"你会解释的,对吧?\"
临走前,原野回头看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我没有回答。
风雪更大了。
我走向医院大楼,路过张鹭白时连余光都没给他。
他的白衬衫领口已经被血浸透,在零下十度的低温里凝结成暗红的冰碴。
K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拐角,银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看了看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我阴沉的脸色,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殿下,\"他最终小声问,\"要处理掉逃跑的那个吗?\"
我瞥了眼破碎的玻璃窗。
最后一名白袍使者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滴发黑的血迹。
\"不必。\"我接过他递来的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下次见到血月的人——\"
湿巾在掌心化为灰烬。
\"格杀勿论。\"
K咧嘴一笑,尖牙若隐若现:\"遵命。\"
李院长带着保安队匆匆赶来时,场面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我公式化地和他讨论着\"突发医闹事件\"的公关方案,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张鹭白一眼。
即使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
灼热,固执,像雪地里不肯熄灭的余烬。
\"......裴小姐?\"李院长小心翼翼地问,\"张医生的伤......\"
\"小伤。\"我打断他,\"死不了。\"
走廊拐角处,K拦住了想跟上来的张鹭白。
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张医生,我建议你现在别去惹她。\"
\"让开。\"张鹭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张医生,\"他压低声音,难得严肃,\"殿下这次是真的气疯了。\"
张鹭白皱眉:\"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K摇头,银戒指在月光下闪烁,\"她生气不是因为你受伤......\"
雪落在混乱之后的沉默里。
K叹了口气:\"她生气的是......哎算了,先处理你的伤吧。\"
远处,救护车的顶灯在雪幕中晕开一片猩红。
而我的血管深处在灼烧,叫嚣着要将整个世界染成血色——
为了那个不要命的,愚蠢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