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裘扶玉目光一凝,脸上笑意尽失。
接踵摩肩,人潮涌动的宽街上,她逆着人流不停地前行。
边走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目标人物。
“哥哥。”裘扶玉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目不错珠地盯着不远处的青年,可人头攒动间又失去他的踪迹。
她用斩千秋竭力挡出一条出路,踉跄行至刚才青年停留的摊位上。
龙珏从她袖中,缓缓飞到她肩头,“你看到了什么?”
裘扶玉举目四望,眼睛一遍遍扫过繁华热闹的宽街,一无所获。
她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疾跑两步,和周围闲庭散步的人截然相反,惊起一大片抱怨的声音。
“这小姑娘可慢点走吧,再摔喽。”有女声低低地道。
“这谁家小姑娘走丢的,找人呢吧?”
“对不起,对不起。”裘扶玉连忙道歉,退到角落里。
刚退两步,就感到身后有异状,回头看见一位须发白眉的老者,拄着的拐杖抵在了她背后。
“小姑娘可是和家人走失了?”老者精神烁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裘扶玉不明其意,“老先生有何指教?”
“我听闻荣归城往西北走十三里,有个叫十三楼的地方,那里是走失人口登记处。”老者笑吟吟道。
“谢过老先生。”
裘扶玉将信将疑,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老先生扔出一幅白卷,竟在空中绘出一幅幅画面,正是那青年在不同地点的匆匆身影。
画面中,青年似乎正被一群身着黑袍的人追赶,不时回头张望,眼中满是焦急。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黑袍人手中所持,竟是闪烁着寒光的诡异寒刀。
裘扶玉心中一震,意识到事态远比想象中复杂。
她回过头恭敬地向老先生一辑到底,“若您能告知这位青年踪影,我可以答应您任何要求。”
老先生洒脱地摆手,拐杖在地面上笃笃作响,“我观你行色匆匆,方才还抬头看着上方擂台,想必你也是来打擂台的,小老儿不为难你。”他收回白卷,裘扶玉看到青年和黑衣人厮杀的场景,心又是提了一提。
“我名钱永山,被人诅咒终生无法离开荣归城,踏出则神魂俱灭。我经年徘徊在这街上,却无一人能助我。”他十分无奈,沧桑的声音低低。
他伸出拐杖,拐杖似乎有灵,顿时打开了一条波光粼粼的隧道。
人声鼎沸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钱永山的声音响在耳边,“姑娘,帮我去十三楼取一件宝物,小老儿在此谢过。”他说着又将白卷展出,那上面又画上了那宝物的模样,是一面铜镜,“此去若迷迭境不出现,则不会有危险。你可放心。”
钱永山大掌一挥,裘扶玉便无法动弹地被卷进隧道。
【啊啊啊啊坏了这老头越说没啥越会有啥!】龙珏大喊。
裘扶玉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一处幽暗森林,四周古木参天,雾气缭绕,不见天日。
一座高楼矗立在森林深处,四周阴风阵阵,裘扶玉素手翻转,斩千秋出现在她手中。
手握斩千秋,裘扶玉小心地走近高楼。
那楼宇一阵奇异的颤动,从二楼哗地一下放下来一条竖着的旗帜,上方十三楼三个字拿金丝刺绣,在昏暗的森林中格外瞩目。
裘扶玉握紧斩千秋的剑柄,剑柄上的纹路此时硌得掌心发疼。
剑尖突然泛起幽蓝荧光,在浓雾中划开一道微弱的光路。
“这雾气在吞噬灵力。”龙珏的声音有些发虚,“二楼窗户有裂痕,从那里……“
话音未落,古楼忽然发出朽木断裂的咔嚓声。
裘扶玉足尖点地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渊。
腐朽的梁木间闪过数道银丝,她旋身挥剑,斩断的丝线竟在半空凝成血色符文。
“是垂木丝!再来一剑!”龙珏身上猛猛发光,为她增添灵气。
斩千秋剑尖光芒大盛,毫不犹豫地向下劈,那血色符文顿时消散,连带着垂木丝也分崩离析。
裘扶玉屏息,瞥见二楼窗棂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
她毫不犹豫立刻出手,斩千秋携着破空声刺入窗缝,琉璃应声炸裂的刹那,浓雾中响起万千婴孩的啼哭。
窗炸碎,琉璃碎片爆开,裘扶玉顺势钻了进去。
楼内是另一番天地。
十二面铜镜环绕成阵,镜中映出的却是裘扶玉从未见过的场景——兄长被黑袍人围困在山崖,手中长剑已折断半截。
最中央的青铜晷悬浮半空,晷针在子午线间疯狂震颤。
【迷迭境要开了!】乌油荷叶船对空间变化非常敏感。
裘扶玉感到后颈汗毛倒竖,转身时正对上一面突然出现的菱花镜。
镜中的“自己”勾起诡异笑容,握着斩千秋朝她心口刺来。
金铁相击的火星迸射,裘扶玉借势滑步到铜镜阵边缘。
真正的凶险此刻才显,十二面铜镜同时射出青光,交织成网将她笼罩。
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八岁那年兄长教她挽剑花,十三岁时离家求学,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礼物。
“是诛心阵!别被困住!”乌油荷叶船一声嘶吼,唤回她的神智。
裘扶玉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一清。
斩千秋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光如瀑劈开光网,却在触及青铜晷的瞬间被时空乱流卷入。
无数画面在眼前飞掠:钱永山年轻时对着血誓符咒冷笑,兄长和黑衣人对峙,阿爹阿娘牵挂的眼神……
当她终于抓住青铜晷时,十三楼开始崩塌。
时空裂隙中伸出一只枯手,那只枯手目的明确,抓住了最中间的一面菱花铜镜。
“小老儿在此谢过姑娘。今日我得解脱!”沙哑的笑声随枯手一同消散。
裘扶玉怀中青铜晷突然裂开,晷针笔直指向西北。
青铜日晷裂开的瞬间,西北角亮出深红色的血月,顿时血色浓雾蔓延开来。
【迷迭境要开了,这个迷迭境是活的!】乌油荷叶船惊呼,龙珏则是在一旁骂骂咧咧,【死老头子嘴真碎!】
斩千秋剑光凌冽,在黯淡又血雾弥漫的森林中格外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