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后勤处办公室里，苏瑶的指尖在匿名信的字迹上轻轻摩挲。
牛皮纸边缘有些毛糙，像是从旧档案袋上裁下来的，没有邮戳，也没有投递痕迹——这说明信是直接被塞进她办公室的。
窗台上那道极浅的鞋印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猛地站起来，走到窗边蹲下。
月光下，瓷砖缝隙里卡着半片草屑，是军区后山上特有的野芒草。
\"叩叩。\"
门被推开时，苏瑶已经将匿名信和父亲的笔记本收进密码箱。
霍霆风的军靴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他手里还端着保温杯，杯口飘出的枸杞红枣香冲淡了办公室里的油墨味。
\"还没吃夜宵？\"他把杯子放在她手边，目光扫过她微抿的唇，\"信的事，老张刚给我打过电话。\"
苏瑶抬头，看见他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个总能在她最慌乱时稳住全局的男人，此刻眼底也浮着一层霜。
她打开密码箱，将匿名信推过去：\"字迹故意扭曲，但笔压有规律。
老张说像左撇子伪装右手写的，和三年前云栖山实验基地的举报信手法相似。\"
霍霆风的指节在信纸上顿住。
三年前，正是苏瑶父亲苏振国\"自杀\"的年份。
当时他作为作战指挥中心主任，曾亲自参与过云栖山的秘密调查，却因证据链断裂被迫结案。
此刻信上那句\"这只是开始\"，像根细针直扎进两人记忆里。
\"林骁在楼下等。\"霍霆风合上信纸，\"老张调了近三个月的监控，发现今晚十点十七分，有个穿后勤处制服的人进了办公楼。
但监控在十分钟前被黑，画面覆盖成了循环录像。\"他从口袋里摸出个证物袋，里面是半枚带泥的鞋钉，\"刚才在你窗台外的雨棚上捡到的，42码，和后勤处仓库的工作鞋型号一致。\"
苏瑶的呼吸一滞。
后勤处仓库的工作鞋是定制的，只有内部员工能领。
上回揪出的陈秘书同党已经全被调离，难道......她抓起外套：\"去会议室，老张说刘博士和赵教授也在等。\"
会议室的顶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老张推了推老花镜，投影屏上是放大二十倍的匿名信扫描件：\"纸张检测过，是2019年批次的军区内部用纸，当年只发给过后勤处、情报科和科研所。\"他敲了敲键盘，屏幕切换成后勤处近三年的用纸领取记录，\"苏副处长，你看这里——\"
红色标记的领取人一栏，\"赵德海\"三个字赫然在目。
苏瑶猛地想起，前后勤处处长赵德海正是陈秘书的表舅，两个月前因渎职被停职审查时，办公室里还搜出过未用完的公文纸。
\"但赵德海现在被关在军区禁闭室，不可能亲自送这封信。\"霍霆风的拇指抵着下巴，\"他背后还有人。\"
\"或许和刘博士说的'影子计划'有关？\"一直沉默的刘博士突然开口。
这位戴金丝眼镜的科研人员推了推眼镜，指节因为激动有些发白，\"之前被迫参与实验时，我偷听到他们提过'第二基地'。
当时以为是云栖山，但现在看来......\"
赵教授在一旁攥着茶杯，杯壁上的水痕洇湿了他的袖口：\"小刘说的对。
去年冬天，我被带去做脑波实验时，押送我的人提到过'废弃的7号科研楼'。
那楼在云栖山北麓，八十年代建的，后来因为山体滑坡封了。\"
苏瑶的手指在父亲的笔记本上划过，最后一页的红圈突然和\"7号科研楼\"重叠在一起。
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有行小字：\"7.12，山北旧楼，电磁异常。\"那是父亲牺牲前三天的记录。
\"林骁。\"她转向靠在门边的年轻飞行员，对方立刻站直了身体，\"明天一早，你驾驶侦察直升机绕云栖山北麓飞一圈，重点拍废弃7号科研楼周边。
记得带红外热成像仪。\"
林骁的眼睛亮起来：\"保证完成任务！需要带武器吗？\"
\"带便携式干扰器。\"霍霆风插了一句，\"如果有电磁屏蔽，干扰器能破防。\"他转向老张，\"你联系卫星监控，同步锁定云栖山北麓的信号源。
刘博士、赵教授，你们和苏瑶重新梳理所有实验数据，尤其是电磁相关的代码。\"
凌晨三点，后勤处资料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苏瑶蹲在文件堆里，面前摊开的是近十年云栖山区域的地质报告。
刘博士的钢笔在A4纸上唰唰写着，突然停住：\"苏副处长，看这个！\"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串乱码——那是从云栖山实验基地服务器里恢复的残留数据。
赵教授凑过去，老花镜几乎贴在屏幕上：\"这是......莫尔斯电码？\"他颤抖着掏出计算器，快速敲击，\"滴-嗒-滴对应数字3，嗒-滴-滴是5......35区？\"
\"35区是云栖山北麓的军用坐标！\"苏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父亲的笔记本对比，最后一页红圈旁的数字正是35。
\"结合赵教授说的7号科研楼，35区应该就是目标位置。\"刘博士的声音发颤，\"我之前参与的实验需要大量电力支撑，而7号科研楼地下有废弃的核反应堆——虽然停用了，但应急电源可能还能用。\"
霍霆风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
他听了两句，脸色骤沉：\"林骁的侦察报告，7号科研楼外围有电磁屏蔽，热成像显示楼内有三个热源点，其中一个在地下层。
老张那边查到，半小时前有辆无牌卡车进了云栖山，车牌是套牌，司机戴了头套。\"
\"现在出发。\"苏瑶将笔记本塞进战术背心，\"霍霆风带行动组从正面突破，林骁留在空中支援，老张负责通讯中继。
刘博士、赵教授，你们留在指挥中心待命。\"
\"我跟你们去。\"刘博士按住她的胳膊，\"地下反应堆的结构只有参与过建造的人清楚，我知道应急通道在哪里。\"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当年我参与过7号科研楼的设计，后来被他们威胁着修改了图纸......我要亲手纠正这个错误。\"
赵教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我......我也去。
如果里面有实验记录，我能辨认出数据真伪。\"
凌晨五点的云栖山笼罩在薄雾里。
7号科研楼的外墙爬满了常春藤，褪色的\"军事禁区\"警示牌半挂在门上。
霍霆风打了个手势，行动组的队员立刻散开，红外望远镜扫过二楼窗户——玻璃上蒙着的防尘布有被掀开的痕迹。
\"有问题。\"苏瑶蹲在灌木丛后，指尖触到地面的新鲜泥土，\"昨天刚下过雨，这里的土却松得不正常，像是被人挖过又填回去的。\"她扯下一片常春藤，露出墙面一道半指宽的划痕——是最近两天留下的，金属工具划出来的。
霍霆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杂音。
林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下方......电磁......增强......注意......\"话音未落，通讯彻底中断。
\"他们早有准备。\"霍霆风抽出战术刀，割断了缠绕在铁门上的锁链，\"刘博士，应急通道在哪？\"
\"跟我来。\"刘博士绕到楼后，推开半腐的木板，露出个被水泥封死的通风口，\"这里原本是给反应堆送冷却剂的管道，十年前用水泥堵了，但......\"他捡起块石头砸向水泥层，碎块飞溅处露出金属管道的边缘，\"有人最近凿过，水泥是新填的。\"
苏瑶摸出强光手电照进去，管道直径约八十厘米，足够成年人匍匐前进。
她第一个钻进去，腐锈的金属刮得战术背心沙沙响。
管道尽头是道铁门，门把手上缠着细钢丝——那是触发式警报装置。
\"退后。\"霍霆风用战术剪剪断钢丝，门内立刻传来蜂鸣。
他猛地推门，强光刺得众人眯眼——门内是条向下的台阶，墙壁上的荧光贴还亮着，显然有人定期维护。
下到第三层，空气里突然飘来焦糊味。
赵教授的脚步顿住：\"是电路板烧了的味道......他们可能在销毁数据！\"
众人狂奔着冲下台阶。
地下一层的金属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苏瑶踹开门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房间中央的服务器正在冒烟，屏幕上滚动着\"系统格式化\"的字样，墙角的椅子上捆着个男人，嘴上贴着胶布，正是被停职的赵德海！
\"救......\"赵德海的眼睛瞪得滚圆，喉间发出含混的声音。
苏瑶刚要上前，霍霆风突然拽住她的后领向后一拉——头顶的通风口\"咔嗒\"一声，两枚微型炸弹掉了下来，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炸开。
气浪掀翻了服务器机柜，火星溅到赵德海身上，他拼命扭动着身体撞向旁边的消防柜。
苏瑶冲过去扯下他嘴上的胶布，烧焦的气味里传来他急促的喘息：\"别信......信是他们逼我写的......真正的阴谋在......\"
\"轰——\"
天花板突然坍塌，碎石雨点般落下。
霍霆风扑过来将苏瑶护在身下，刘博士拽着赵教授躲到桌底。
等尘埃落定，赵德海所在的位置已经被石板掩埋，只露出半只染血的手腕。
苏瑶颤抖着摸向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凉。
服务器的屏幕彻底黑了，格式化进度停在99%。
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光，镜头缓缓转向他们。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霍霆风抹掉脸上的血，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而且，他们想让我们看到这些。\"
苏瑶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在红点熄灭的瞬间，她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那是年轻时的父亲和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的合影，背景正是7号科研楼的大门。
而照片背面的字迹，此刻在她脑海里清晰浮现：\"老周，我信你说的，有些秘密，不能带进坟墓。\"
老周......是刘博士的导师周明远，三年前坠崖身亡，当时定性为意外。
通风口再次传来动静，这次不是炸弹，而是密集的脚步声。
\"准备战斗。\"霍霆风将配枪递给苏瑶，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的擦伤，\"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他们逃了。\"
苏瑶握紧枪，目光扫过满地碎片。
在服务器残骸旁，她看见半张未被烧毁的图纸，上面用红笔圈着\"脑波控制中枢\"几个字——和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红圈，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是林骁突破了电磁屏蔽。
晨光穿透薄雾，照在苏瑶沾血的战术背心上，她想起匿名信上的那句话：\"这只是开始。\"
而此刻，真正的序幕，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