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书房一片静。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沐清雪伏案学习，目光扫过窗框角落。
一个伪装成螺丝钉的微小反光点。
它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盯着她。
李薇薇的提醒在她脑中回响。
她确认了位置，估算监控范围。
几乎整个书桌区域都被笼罩。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赵雅丽，果然不肯罢休。
她拿起桌上刻着名字的钢笔。
笔身光滑，映出她平静的脸。
她转动钢笔，借着反光，再次确认摄像头的角度。
很好，没有指示灯，极其隐蔽。
只要在这里活动，就暴露在赵雅丽的视线之下。
既然要看，那就演给她看。
沐清雪放下笔，从书包拿出手机。
解锁屏幕，点开相册，找到李薇薇那张自拍。
她将手机屏幕对着自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她视线透过手机屏幕边缘，审视那个角落。
脑中飞速构建反击剧本。
接下来的几天，书房成了沐清雪的舞台。
她开始“憔悴”。
眼下添了青影，看书时常走神。
她揉着太阳穴，发出疲惫的叹息。
有时，对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她眉头紧锁，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
最后烦躁地将笔丢开。
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
细微的哽咽从指缝间漏出。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压抑的声音响起，“我好像……真的不行了……怎么学都学不会……”
声音不大，刚好能被收音设备捕捉。
另一端，别墅某个房间里。
赵雅丽坐在屏幕前，看着监控里女儿濒临崩溃的样子。
她端着咖啡杯，嘴角勾起得意。
看吧，到底是个孩子。
稍微施加压力就撑不住了。这下总该老实了。
得意之外，王主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考前焦虑，抑郁倾向，影响高考。
这些词像魔咒缠绕她。
万一真把这丫头逼出问题，高考砸了，这些年的心血岂不白费？
沐振华会怎么看？
外面的人又会怎么议论？
矛盾感让赵雅丽烦躁。
她关掉监控，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阳光小区。
林凡的心情和外面的艳阳截然相反。
他好几天没收到沐清雪备用号码的消息。
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凡哥，薇薇那边有消息没？”张伟看着林凡眼底的红血丝问。
林凡摇头。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指握紧。
直到下午，李薇薇的信息才发来。
附带一个语音条。
“看到了，简直奥斯卡影后！把那老巫婆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语气一转，“发现了大秘密！清雪书房装了针孔摄像头！藏得够深！”
“什么？！”林凡和张伟同时惊呼。
“窗框那儿！”李薇薇说，“我跟清雪使了眼色，她知道了。估计赵雅丽没全信我的话，顶多被我搅浑了水。摄像头就是证据！”
“摄像头……”林凡低语。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清雪的处境比他想的危险。
无处遁形。
“那我们怎么办？提醒清雪？”张伟急切。
“我已经提醒了，”李薇薇说，“现在她肯定被看得更紧。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得看清雪自己怎么应对。”
沐清雪确实在应对。
她巧妙利用这个“眼睛”。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一个普通的学习论坛。
她知道赵雅丽可能检查电脑记录。
她在公开讨论帖里，用小号“请教”问题。
表面讨论物理难题，字里行间夹杂无意的话。
“最近压力好大，感觉脑子不转了，这道题看了半天都没思路。”
“谢谢楼上解答！豁然开朗！果然要多交流，一个人憋着太痛苦了。”
“感觉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好，但咬咬牙应该能坚持，为了高考，拼了！”
这些记录在屏幕上停留片刻。
足够监控后的赵雅丽看到。
某天晚上，家教离开。
沐清雪收拾书桌。
她对着空气低声抱怨。
“陈老师讲的这个解法，感觉还没我自己看参考书透彻……好多拓展资料学校图书馆才有，要是能去图书馆就好了，效率肯定更高。”
赵雅丽通过监控捕捉到一切。
沐清清雪的崩溃、挣扎、自我鼓励，对家教的不满，对图书馆的向往。
碎片信息拼凑。
结论似乎指向：这孩子学习压力太大。之前的怀疑或许是自己敏感，被诈骗电话误导了。
疑心未完全消除，天平开始倾斜。
赵雅丽的警惕稍有松懈。
某个深夜，沐清雪估摸时间。
她借口去卫生间。
飞快拿出备用手机。
插卡，开机。
屏幕微光映着她沉静的脸。
她用最快速度编辑短信。
发给林凡熟悉的号码。
我在演戏，勿念。
书房有眼。
发送成功。
立刻关机，拔卡，藏好。
过程不到一分钟。
林凡的出租屋。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看到短信，悬着的心落下。
巨大的担忧化为后怕心疼。
她在演戏。
她在保护自己。
书房有眼。
最后四个字像冰水。
瞬间浇灭暖意。
她每时每刻都被监视。
赵雅丽的耐心似乎真的在消磨。
周六下午，她没有任何预兆提前回家。
轻手轻脚走上二楼。
她想给沐清雪“惊喜”。
看看她是不是在用功。
书房门虚掩。
赵雅丽无声推开一条缝。
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
沐清雪趴在书桌上。
累极了睡着。
蓝白色校服衬得背影单薄。
面前摊开写满笔记的习题册。
几缕发丝垂在脸颊。
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脆弱又努力。
赵雅丽心头那点怀疑再次动摇。
难道真错怪了？
她的目光落在沐清雪手边翻开的笔记本。
边缘夹着一张小纸条一角。
露出一丁点。
像被驱使。
赵雅丽的疑心再次抬头。
她屏住呼吸。等了几秒。
确认沐清雪没有醒来。
楼下传来保姆的声音。
沐振华回来了。
赵雅丽心念电转。
沐清雪似乎被楼下动静惊动。
翻了个身，嘟囔一声梦话。
赵雅丽快步上前。
飞快抽出纸条。
纸条很小。
娟秀字迹写着物理公式，解题标注。
普通便签。
赵雅丽捏着纸条，愣在原地。
自己太多心了？
她不动声色将纸条塞回原处。
转身离开书房。
脸上复杂难言。
书房里。
趴在桌上的沐清雪缓缓睁开眼。
赵雅丽进来时她就醒了。
屏息不动。
她清楚感觉到赵雅丽在她身边停留。
翻动笔记本。
那张纸条，她故意放在那里。
一个诱饵。
沐清雪拿起笔，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两个字。
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