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有元旦晚会的原因,学生们觉得周六上课的时间过的相当慢。
在终于结束了最后一节课的煎熬后,无脸学生们迎来了周六和元旦晚会的双重快乐。
往往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在平淡的学习日子中感受到那种久违的青春感。
这也是这一类活动的意义。
季鲤,张雨辰,还有郑佳隆几人早早来到了食堂三楼的礼堂。
经过那次食堂暴动,季鲤和张雨辰已经真把郑佳隆当朋友看了。
往常季鲤有个喜欢坐在后排观察一切的习惯,这样能更好的阅读全局。
但是在张雨辰和郑佳隆的软磨硬泡下,他还是坐到了前排。
用郑佳隆的话来说,这前排以前都是学生会的领导坐的,今天来早了,不坐白不坐。
这话让张雨辰高看了郑佳隆一眼,原本以为他会自诩为“起义领袖”,以此大大方方的坐上去。
没想到是来早了这个原因。
学校的礼堂很大,足足能容纳全校三千多师生。
随着天色渐晚,学生们陆陆续续到场。
季鲤也看到了不少熟人,他似乎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无脸同学越来越少了。
而有脸的同学越来越多了。
罗闻博,邱俊泽,钱哲走在一起,甚至还带上了作为植物人,已经在医务室躺了一周多的陈烁。
罗闻博小心的推着轮椅,慢慢地找了个合适陈烁观看的位置坐下。
周汐棠一脸开心地牵着无脸兰凯的手,找了个隐秘的小角落坐下,这位纯爱战神看向兰凯的眼神依然炽热,哪怕知道眼前的人欺骗过自己。
独自一人的林语冰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却被笑盈盈的陈晓拉住手,带到了演员才能坐的最前排。
“语冰姐你就在这坐好,我演完节目就来陪你。”
陈晓说着和谢溯一起跑到主席台后去准备了。
芜双则是和陆舒一起,坐在了季鲤几人的后一排。
周六的轻松氛围加持下,礼堂内都是一片祥和与欢乐。
在学生们的期待中,节目渐渐开始。
掌声与音乐声中,时间悄然流逝。
其实节目无非是一些歌舞乐器,小品相声,舞台剧。
但大家看得依然津津有味。
用谢溯的话说,大家周六聚在一起看晚会的这种青春氛围,本身就是最好的节目。
张雨辰看着手机群里罗闻博发来的节目单,默数着谢溯和陈晓的合奏节目。
男女生总是对当好朋友的军师和助攻者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此刻聊天群内,恢复了一开始来到此处的样子。
由于变成了无脸人的同学存在,读者们都不在群内讨论作品世界相关的东西,这样一来,反而真的像当年的学生群了。
而且是标注了的无老师版。
如是我闻(罗闻博):@所有人下一个节目就是陈晓和谢溯合奏的了,大家一定要记得起哄和鼓掌啊(坏笑)。
林语冰:收到
张雨辰:收到
......
季鲤看着聊天群内消息,此刻手机屏幕上方,提示陆舒发来一条信息:
“季小鱼,想不想喝奶茶?”
季鲤回头,陆舒正笑着晃了晃装着奶茶的帆布袋,递给了他。
“他们也有哦。”
陆舒眨了眨眼。
季鲤把奶茶分给一旁的两人,张雨辰和郑佳隆连忙回头道:“谢谢陆姐。”
此时表演台上,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结束,来到了谢溯和陈晓的合奏曲目——《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改编自王德尔的那个着名成人童话故故事,《夜莺与玫瑰》。
聚光灯自穹顶倾泻而下,陈晓踏着细碎光斑缓步前行,洁白礼服裙摆层叠的薄纱随步伐泛起涟漪,宛如冰湖上碎裂的月影,她的神色起初还有些慌张,可当握住话筒的那一刻,变得无比冷静与自信。
也许她无数次想过了如果当年的元旦晚会没有抛下谢溯独自跑走,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一定在一次次的悔恨中在脑中排练了无数次的今夜。
读者和无脸学生的欢呼声中,谢溯悄然来到舞台,他想把众人的欢呼留给陈晓,于是坐在早就安排放在舞台左侧暗处的黑色钢琴前。
看到陈晓自信的样子,他笑了笑,垂眸调整袖扣,冷白指尖与哑光黑键形成刺目的反差。顶光忽然自斜上方切入,将他侧脸轮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雕塑,剪影深邃,修长手指悬空停顿半秒后,轻轻按下第一个和弦。
指尖触碰琴键的一刻,他的笑容褪去,转而变得无比深沉与成熟。
歌声与琴声交织,二人成了此刻舞台上无人能介入的主角。
谢溯选曲选的很好,这首吟游诗人风格的诗歌吟唱作品,在陈晓空灵的嗓音和低沉的琴声中被演绎的活灵活现,十分还原童话原本故事的哀婉氛围。
他们的声与乐已突破物理共振的界限,更像两种宿命的纠缠——
当陈晓用蜂鸟悬停般的颤音切开高音区时,谢溯的右手在低音区铺开天鹅绒质地的和声,二人配合的随心所欲又天衣无缝。
你追我赶间又能稳稳接住对方。
歌曲的格调把欢闹的元旦晚会变成了艺术的音乐会。
台下鸦雀无声,观众们完全沉浸在了歌曲所带来的童话故事中。
歌声中,他们好像就是故事里的那只夜莺,理想,执着,凄美。
读者们也大多一样,闭目放松享受着。
林语冰笑着看舞台上沉浸歌唱的陈晓,表情很慈祥,就像是年长者看着孩子一样。
“这才是这本小说的原本基调吧。”
季鲤面色平静,突然有些感慨。
这一幕要是放在他来此之前的世界,高低能上个青春话题的小热搜。
高中晚会,郎才女貌,顶级合奏。
都是相当有热度的话题。
季鲤打算回头看看时,陈晓背后的led大屏幕、突然闪了几下。
“嗞——”
观众们放松的状态被一阵刺耳的电子声噪音打断,陈晓背后的led大屏幕突然黑屏,随着灯光骤灭,礼堂内刹时变得漆黑一片。
人群中发起一阵骚乱。
停电刚好在歌曲的高潮处被打断。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台上的陈晓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张的看向谢溯和林语冰的位置,但停电后漆黑一片。
此刻没有人能帮她。
她就像是一个人被孤立在了舞台上一样。
视觉暂时消失后,黑暗中的听觉变得格外突出。
漆黑一片的舞台中,人群的骚乱声无比清晰的从四面八方涌向舞台中央的陈晓。
她想起了十年前那段糟糕的回忆。
那晚也是这样,在她看到了养父的脸后,从舞台上跑走时,台下也是这样的一片骚乱声。
熟悉的感觉随记忆一块苏醒。
她感到慌乱与恐惧,双腿不自觉的迈步,让她离开这里。
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只要迈步开始奔跑,就能逃出这片黑暗,逃避那些难堪,尴尬,只要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能逃避一切。
“跑吧,离开这里吧。”
“不顾一切的跑吧”
“就和那晚一样。”
“告别这些难堪。”
这些声音开始在陈晓的脑中如心魔般环绕着,渐渐盖过了所有声音。
此刻漆黑的舞台就好像她的内心世界一样,台下是外界暗中对她的嘲讽和讥笑,台上是恐惧封闭的她。
“陈晓是不是家境不太好啊。”
“我看她好像都没用过手机。”
“那还用问,前天我跑老师办公室,那贫困生补助名单上有她的名字。”
“嘘,这些话别在人家面前说。”
......
“我怎么从没见过陈晓用洗面奶,洗发水什么的。”
“她好像只会用肥皂。”
“正常,人家那个家庭,能上高中都不错啦。”
这些只是她过往高中生活里的一点点片段。
高中生的歧视并不像中小学那样明显张扬,但像细沙一样无孔不入。
他们不会当面嘲笑,但会在她经过时突然压低说话声音;不会直接说她穷,却总在发新款校服时“不经意”问她要不要换自己的旧衣服:体育课分组时,总有人抢先拉住其他人,留她站在原地等老师安排。
那些关于肥皂和手机的议论像长了脚,从教室溜到走廊,再从食堂飘进宿舍,最后变成所有人默认的“常识”——她当时的处境就像是一块透明玻璃,所有人都看得透她的窘迫,却都默契地假装看不见她的透明。
“是的,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上高中,而是接受父亲的安排,去神学院当一名虔诚的教徒。”
陈晓听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自己在面前和自己讲话一样。
“走吧,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就和你当初跑出那个家一样,我们满世界的乱跑穷游,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和不堪。”
“我知道你很想跑。”
“在你养父每一次毫无理由毒打你的时候,在他想要粗暴拖着你回家的时候,笑着把你嫁给给那个古板教徒的时候…你都想不顾一切的跑走。”
蛊惑的声音停下,埋头蹲下的陈晓突然站了起来,她一字一句道:
“语冰姐那晚说的很对。”
“这些不是我的责任,而过错却需要我来承担。”
“所以这从来不是我的错。”
“我不会再害怕与难堪了。”
“我也不会在不敢和别人谈起这些了。”
“所以——”
陈晓突然笑了,不再是对着别人,而是自己。
“我不会再跑了。”
她的声音轻,但又有种不容质疑的决绝。
陈晓转而抬起了头,捡起了摔在地上的话筒。
黑暗中歌声同琴声再次一同默契地响起。
“咚......”
不安与躁动的黑暗里。
出现了可以抚平一切的乐曲。
此刻的曲调比之前还要多了一丝空灵和超脱,就像是一位吟游诗人经历了大风大浪后,回到故乡再次唱起自己第一次离开时唱的那首歌一样。
歌声结束,短暂的安静过后,随之掌声雷鸣。
不少观众闪着泪光,就像是看了一场完整的音乐剧一样。
掌声整整持续了五六分钟才停下。
陈晓鞠躬致意,笑着打算离开。
“谢溯,陈晓有话对你说!”
台下的已经变成了无脸人的林语冰突然起身大喊道。
“喔——!”
刚刚平息与还没从乐曲世界中恍惚过来学生们立刻起哄。
读者们也个个姨母笑了起来。
张雨辰傻乐一样的笑着,加入了起哄大军。
此刻的他们和无脸学生几乎没有区别了。
台下的起哄声中,谢溯从容不迫的从琴凳上起身,走到了台前。
他眼神和煦的看着陈晓。
陈晓从错愕中恢复,和谢溯的眼睛对视上,语气认真:
“我不想用这样的机会绑架你,我也不想你头脑一热接受我的告白。”
“我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十年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