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辞听到萧至君的话很绝望:“!!!”
不过好在皇帝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因为李德忠进来了,他低着头道:“陛下,姬将军和太子殿下求见。”
萧至君闻言起身,看了眼林青辞惊恐藏怒的眼,然后笑着把他垂落在脸颊的一缕墨发别到他耳后,俯身说:“别这么怕朕。”
“这些事,你早晚要接受的。”
“记得喝药。”
林青辞看着萧至君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他自然也没有看到一直藏在花木后盯着这边看的萧倦。
萧倦目光幽暗,乌黑的眼珠似压着沉沉阴云。
他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了,手上的伤口崩开,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蜿蜒滴落。
浑身上下笼罩着的气息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刚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
可惜在场没有人看见他。
林青辞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后就离开了这里。
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心跳过快,喉咙里又升起了那股熟悉的腥甜。
他压下吐血的冲动,起身去洗澡。
当天夜里,林青辞就发起了高烧。
萧至君到的时候,林青辞已经神志不清。
他出了汗,乌黑的发有几缕贴在苍白瘦削的脸庞上,清艳的眉眼在烛火下美得几乎有些森然。
明明是在病中,偏偏唇红似血,像是山间刚吸完人精气的艳鬼。
萧至君怔然片刻,上前了才发现他唇瓣苍白,那抹勾人的红是血。
林青辞被太医扶着喂药,褐色的药汁掺着血顺着清瘦的下颌滑落。
萧至君上前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想给他喂药。
林青辞却不乐意,他似乎察觉了来人身上讨厌的气息,即使神志不清,也依旧又怕又怒地想要挣脱。
萧至君的动作僵住一瞬,老太医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陛下,要,要不还是臣来吧?”
“莫要让血和药汁脏了陛下的龙体。”
萧至君难得语气温和:“无妨,你下去吧。”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怀中的人。
可他的动作却又是不容置疑的,他强硬地扣着林青辞的肩,是一个禁锢的姿态。
又软又硬的,老太医看不懂,于是规规矩矩退下了。
萧至君给林青辞喂药,他把人揽在怀里,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然后一勺一勺地给林青辞喂。
“咳咳咳——!”
一碗药才喝下去三分之一,林青辞就又开始咳血。
褐色的药液合着鲜血溅了萧至君一身,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心间有些异样的痛感,于是轻轻拍着林青辞的背。
萧至君看着他唇边不断滑落的血,心脏都跟着扭结发疼。
像是被有毒的蜜蜂蛰了一下,萧至君没有哄过人,更没有被谁哄过。
此刻却把林青辞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学着曾经见到的,某个大臣哄自己小女儿的样子摸了摸林青辞的头,声音轻轻地:“没事了,乖乖喝了药就没事了。”
“朕会让人治好你,朕的国师,”萧至君察觉怀里人渐渐平静下来,继续道:“青辞,朕的青辞,你要快点好起来。”
萧至君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在他登上皇位之后,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先前他总是觉得世间人个个命如野草,都可以随意践踏摧毁。
包括他自己。
只是后来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他就和那些卑贱之人不同了。
后来,林青辞出现了。
他第一次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渴望,想要一个人活。
萧至君抱着林青辞,落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林青辞对此一无所知。
翌日午后,暖风携来秋桂香。
林青辞睁开眼,烧退了后浑身疲乏,眼神一转就看到他床边守着个人,阴鸷俊美的眉眼,长睫垂落,安静地守在他床边睡着了。
“!”萧至君怎么在这?
林青辞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攥着。
林青辞惊讶地看向萧至君,却在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青黑愣了一下。
恰好这时,萧至君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几分不耐和暴躁在看到林青辞那双冷淡的眼睛后散得一干二净。
他很自然地抬手贴上林青辞的额头,然后道:“看来没事了。”
林青辞盯着他,眼神戒备。
萧至君没看到他眼神里的戒备似的,笑着开口:“不用担心,你还在病中,朕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林青辞听了这话脸色却更白了。
“朕会好好待你的,”萧至君说:“别怕。”
林青辞:“……”
更怕了。
……
那之后萧至君对林青辞越发温和,只是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且越来越灼热。
就在林青辞越发担心之际,萧至君却忽然病倒了。
准确来说是得了个闻所未闻的怪病,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宫里的御医好几个急的掉了脑袋,却却都束手无策。
后来有一巫医进宫,带来了治病的法子——以至亲血肉为引。
如此荒谬的药方,林青辞听到的时候都震惊了。
偏偏宫里的人还真信了,更离谱的是这个法子还真的奏效了。
萧至君衰弱的速度肉眼可见的缓了下来。
萧至君一共三个孩子,金尊玉贵的太子,在佛堂常住的二公主,以及毫不受重视的萧倦。
割的是谁的肉,放的是谁的血,不言而喻。
林青辞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恶心,以至于再见到萧至君的时候,他都下意识的反胃起来。
林青辞整天待在藏月殿,鲜少见到外人。
外界渐渐多了些流言,说藏月殿里藏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美人是山间艳鬼,书中狐妖幻化,陛下与美人夜夜笙歌,那美人吸了陛下的精气,招致祸患。
却少有人知道,外界传闻的狐妖艳鬼其实是那个冷漠的国师。
皇帝也没有和他夜夜笙歌,萧至君确实每天都来藏月殿,却只是盯着林青辞看。
用无数天材地宝养着他。
再见那时已经入了冬,萧至君瘦了很多,那张本就阴鸷的脸因为消瘦而变得越发阴沉,像是一只索命的厉鬼,虽然俊美,但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偏偏他还一如既往地特别喜欢盯着林青辞,非常渗人。
但时间久了,林青辞就习惯了。
夜,林青辞在看书,萧至君在看他。
他很喜欢盯着林青辞,什么也不干,就单纯的看着,萧至君看着林青辞执书卷的修长手指,忽然问:“青辞,你想活着吗?”
林青辞觉得他脑子坏掉,如果能好好地活,谁会选择去死呢?
他语气淡漠还带着一点暗戳戳的刺:“陛下,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想死。”
萧至君闻言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像是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至君渐渐开始变了,不知是因为久病不愈还是喝了太多血肉熬成的药,他变得越发暴躁嗜杀。
身边的宫女太监,朝堂上的大臣,时常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皇帝不顺眼,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死不瞑目的倒下。
血流成河。
萧至君像是个披着人皮的恶兽,被血肉勾出了骨子里的恶欲。
林青辞也越发戒备,他总疑心萧至君会在某个瞬间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嚼烂他的血肉吞咽进肚。
毕竟萧至君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但没等到萧至君将他开膛破肚,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午后,林青辞再次见到了萧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