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希斯找到林青辞的时候,是在一片废墟之中。
房屋倾倒,断垣残垣之上,有一棵枯瘦的老树,林青辞就坐在树下。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白色的长发散开,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苍白清瘦的脸上,那双清瘦纤长的手上有伤,血液被大雨冲刷干净,伤口又重新渗出血来,反反复复。
林青辞看着前方的虚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眼神空茫。
察觉洛亚希斯靠近,林青辞也只是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洛亚希斯在林青辞面前蹲下,然后问他:“你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林青辞没说话:“……”
洛亚希斯见状也不说话,两人都在沉默。
雨水敲打大地的脊骨,土地发出沉闷的呻吟。
洛亚希斯握住了林青辞的手腕,林青辞的手很冰,伤口还在渗血。
洛亚希斯捧着林青辞的手,然后吻在了他的伤口上,温热的触感滑过,林青辞的伤慢慢好转。
但他还是有些呆滞地看着虚空,没什么反应。
洛亚希斯见状伸出手将他侧脸一缕湿漉漉的白发撩开,林青辞看着洛亚希斯,那双金色的眼眸随着洛亚希斯的动作缓慢地转动。
洛亚希斯又开口问:“兰斯蒂亚,你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林青辞依旧沉默,半晌,他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的发展不该是这样。
林青辞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大善人,但看到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看着无数无辜的人在地狱里挣扎,林青辞也做不到。
况且……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的发展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吧?林青辞不知道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青辞这个问题没头没尾,但是洛亚希斯却听懂了:“我也不知道。”
林青辞抬头看向洛亚希斯,眼眸湿漉漉的:“你有办法?”
林青辞抓住了洛亚希斯的手腕,雨珠顺着他清瘦侧脸滑落。
洛亚希斯说:“……如果是很久之前,或许有。”
林青辞抓着洛亚希斯的手腕,不解:“为什么是很久之前?”
明明不久前洛亚希斯还用这个世界的安危来威胁他。
洛亚希斯反握住林青辞的手,说:“先回去吧,你……”
林青辞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拽住洛亚希斯一缕长发把他整个人拉了下来。
林青辞抬头吻在了洛亚希斯的唇上。
洛亚希斯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林青辞整个人都被雨水淋湿了,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衬得他越发清艳出尘,还有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林青辞的答案是,他答应了洛亚希斯的交易。
如洛亚希斯所说,林青辞做不到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存亡,他不想死得人越来越多。
他不想做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他只是不想要更多的人死去。
面包店老板,薇薇安,妮芙,菲娜,旅馆老板,那个傻子……
活着本来就难,他不想那些辛苦挣扎着活下来的人最后还是不甘地死去。
林青辞闭上眼睛。
反正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挺好的。
……
林青辞舌尖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洛亚希斯放开了林青辞。
林青辞见状不解地看向他,湿润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洛亚希斯牵住了林青辞的手,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是清透的绿色宝石,罕见地温柔:“回去吧。”
他们十指相扣。
两人就这样走在大雨里,走在废墟里,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洛亚希斯牵着林青辞走了很久。
林青辞有片刻恍惚,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牵着他走了很久很久。
……
自从那天林青辞答应了洛亚希斯的交易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了很多。
不再针锋相对,不再充斥着扭曲的爱意恨意,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彼此相爱的伴侣。
但假的就是假的,美好的幻象总是很容易被打破。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爱意,但林青辞愿意装出来,好在洛亚希斯也很配合。
但是林青辞心中的不安和焦虑却没有得到缓解,因为这个世界依旧还是糟糕。
林青辞和洛亚希斯之间的美好幻象,是被伊莱恩的死打破的。
伊莱恩死了。
洛亚希斯杀了他。
起初林青辞并没有发现这一切,直到洛亚希斯身上染上了林青辞熟悉的气息。
林青辞是血族五大公爵之一,他对血族亲王身上的血脉感应是十分强大的,之前,林青辞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伊莱恩的气息一直在衰弱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感受不到那气息了。
那时候其实林青辞是很慌乱的。
但他想,可能是伊莱恩太过虚弱了的缘故,于是他稳住自己的心情,向洛亚希斯提出来要见伊莱恩。
但洛亚希斯不同意,林青辞察觉到了,洛亚希斯甚至好像是害怕自己见到伊莱恩。
林青辞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鬼,他按下心中怀疑,原本想要等洛亚希斯离开后偷偷去找找洛亚希斯发生了什么,但还没有等他行动,他就先在洛亚希斯身上感觉到了伊莱恩的气息。
那不仅仅是气息,甚至是伊莱恩身上的生机,甚至是伊莱恩身上的那股血脉威压……
结合前面伊莱恩的气息忽然消失,林青辞瞬间就明白了。
同时,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林青辞忽然想起了洛亚希斯之前假扮过自己的管家的事情,那时候,洛亚希斯也身上的气息和他假扮的人一模一样!
而洛亚希斯假扮的那些人,也都早就死了。
于是他们两人之间和平的假象被打破,林青辞质问洛亚希斯是不是杀了伊莱恩,并且还剥夺了伊莱恩的能力和血脉。
洛亚希斯没有一丝犹豫的承认了。
洛亚希斯说他恨弗莱尔,他恨伊莱恩,恨林青辞身边的所有人。
他也恨林青辞。
他恨自己,恨这个世界,他说他怎么可能真的会救这个世界。
他说他现在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救这个世界。
后来,洛亚希斯问林青辞愿不愿意一起去死,愿不愿意和这个走向深渊的世界一起毁灭。
他疯疯癫癫,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模样。
林青辞肯定不愿意,混乱争执中,洛亚希斯问林青辞,是不是因为自己杀了弗莱尔和伊莱恩才会不愿意接受他。
林青辞给了他一巴掌,没有回答。
于是洛亚希斯抽出长剑横在自己脖颈上,他说:“既然兰斯蒂亚这么在乎他们二人的死,那我把命还给他们。”
“这样,我们之间就只有我们了,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