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势是《剑式实践》的后续课程,剑之本意不在斩,而在于破,这堂课限制了灵力输出,只是纯粹的剑招输出和交锋。
奚云骨来的原因你也明白了,毕竟让你和沈盼一对一还是太困难了,常理而言,还是让奚云骨陪你练习更合理些。
……哪里合理了。
你不知道奚云骨到底在万重山藏拙到何等地步,但从她前几次出手来看,她的战力恐怕已经超然物外,大部分时候不出手只是担心强度崩坏而已。
沈盼明显不擅教学,说话都是惜字如金,她挽了个剑花结束了一个词语接一个词语蹦的前置教学,然后——
她叹了口气。
这张冷若冰霜的脸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擅引人习剑,不明白的,可再问我。”
天才往往不适合做老师,只有庸人知道如何攀登,又如何躲避落石,而有的人生来就在山顶。好在你在这里的设定也是天赋异禀。
说到底,用剑讲究的便是和剑的沟通,而996在你手中听话得像用了许多年的筷子,和奚云骨像模像样地喂招了几个来回,你停下歇息片刻,余光瞥见沈盼似乎有话想对你说,再一回头,奚云骨已经站到老远把空间留给了你俩。
沈盼和沈悬珠是姐弟,但因为修行,他们看起来都只像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比起沈悬珠温润如玉的气质,沈盼则更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锋芒,而她见你靠近,微微弯起嘴角对你点了点头,仿佛十里春风拂开满树繁花,你差点被这个笑容晃晕了。
想来也很简单,沈盼不仅是沈悬珠的姐姐,又是云出岫的师尊,而这俩人刚好和你也有牵扯,你垂下剑尖,犹豫了一下道:“沈前辈?”
沈盼犹豫了片刻,话题落到了课业上,:“你的基础很好……还有你的剑。”
她试探性看你一眼,你了然地把996递给了她,沈盼接过这把貌不惊人的重剑,比起云出岫那把更为飘逸的长剑,996显然要重上许多,如果不是通过灵力使用它,你恐怕都练出了举重的腱子肉。
沈盼垂下眼将这把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摩挲过剑刃处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轻声问你:“能否告诉我,这把剑你是如何得来的?”
她态度和蔼,你接回996把它收进背后的剑囊里,想了想道:“是我家传的。”
确实是成为温煌就有的剑,不过既然996是它的背后灵,应观棋也和这把剑大有纠葛,而前两卷的故事也提醒了你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背后一定大有玄机,你未免有点心虚,补上了一句:“它有什么问题吗?”
“各种血的味道,”沈盼说,“它很古老。”
“看不出这把剑的来处,”沈盼闭了闭眼,“秀秀和我提起过它,有些好奇。”
提起云出岫,你和她明显更有话聊,见你兴致勃勃(其实是因为把996收好后胆气足了),沈盼也神情一松:“你和秀秀,关系很好。”
你想了想:“我认为是的,他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提起云出岫,面前的人气息更加温和,你也好奇沈盼和云出岫到底是怎么成为师徒的,但很明显强迫眼前这人和你讲故事,简直是强人所难,去问云出岫大概来得更快……
沈盼摇了摇头:“他很喜欢你。”
这个倒是看得出来啦。
少年人的心事就像疯长的野草,就算一把火烧了也只是长得更旺盛罢了。
见你不以为然。沈盼很认真道:“比他知道的更喜欢你。”
你没想到沈盼居然还有身兼情感达人的任务,愣神的功夫里,沈盼仓促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的剑收在剑丸里,捻动手指,一把亮白色的长剑就从她的指尖抽了出来,如同被雪水洗过,剔透的冷。
她抬眼看你,微微颔首,道:“我与你对练。”
你不确定她这一句,是不是一句宣告开始的发令枪,她站在那里,剑未动,气已压来,像峰顶骤落的风,一瞬将你脚下的虚浮感打实。
比起她不善交际的柔软一面,她的剑势则像是千山暮雪,万里罡风,能得到她的指导你自然求之不得。你深吸口气,抽剑出鞘,沈盼却领先一步,她的身形未动半分,剑尖却已抵在你剑势的下一式破绽处。
竟然是已经看破了你的招数。
“继续。”她说。
你只得咬牙攻上,剑交之处,风声乍响,她的白衣被气流掀起,却纹丝不乱。每一剑你劈出的角度、力度、呼吸,她似都提前看透;而她出剑,只在你破绽生成的一瞬,一剑封喉,却始终不落下。
练到后来你已经有些心急,沈盼和你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她已然在上一层境界,笑看你的挣扎,而带上情绪则对你更加不利,又过了几个来回,你倾力送出一剑,却没有及时收手,径直向前扑了过去。
沈盼却像是连你的失误都了如指掌,收剑迅捷而飘逸,她本可用别的法子接住你,顿了一瞬,却张开怀抱止住了你的摔倒。
她的衣袖间盈满了草木的芬芳,你的脸本来就因为练剑而热意上涌,现在更是红了个彻底,稳住身形收好剑,手指也能摸出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半遮着脸对沈盼道谢又道歉:“我心急了。”
沈盼说:“是我心急,见你天赋异禀,便多试了几招。”
见你还是神情沮丧,她突然摸了摸你的发顶。
被她这么哄慰,你的第一反应却是云出岫到底是怎么被教成如此没礼貌的状态的,沈盼此时才继续道:“剑式同下棋,也需积累,若你无事,可多修行几招。”
“有几本剑谱,我让秀秀带给你。”
下课路上,奚云骨面对你夸奖沈盼的说辞,起先还应和两句。后续便有些不耐烦,眼看着怀鹤苑和夕阳一起出现在视线最远端,她突然道:“你今夜有事要做,是吗?”
你被她冷不丁提点一句,先是悚然,不过你也怀疑,这天下的事没有能瞒过奚云骨眼睛的,见你不语,奚云骨说:“注意安全。”
“要是被人发现,收尸很麻烦。”她说。
杀人好像更麻烦一点。为了防止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你默默决定今晚一定要做个合格的低调盗墓贼。
“总感觉忘了什么。”你说。
奚云骨也想了想:“没准备好物什?”
好像不是这个事。
就在这时,你已经沉寂很久的衣袖终于传来异动,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总觉得左边身子比右边略重一筹的原因是什么——
一只被迫颠簸了一整个下午的小仓鼠摇摇晃晃爬到你的手心,又“砰”一声变回了人形,被抽了骨头般软绵绵地倒在了你怀里。
你又心疼又愧疚,练剑的趣味性比竞技类游戏更甚,你确实忘记了还被你揣在兜里的莫厌冬。
奚云骨看了看它,幽幽道:“变回男性了,还偷偷长高了。”
怀里的莫厌冬确实比起刚开始的孩童身量,要鲜明地窜了一截。
被点明这个问题,你怀里的撒娇怪一动不敢动,好像生怕你叫他缩回去,好在你也不介意,抱着他推开怀鹤苑的门,又对他说:“跟着我不舒服吧?不如下次,你就在房里等着我?”
莫厌冬蹭着你的肩膀摇了摇头。
他好像自己受苦这事可以作为谈判筹码,面对明显是受尽折磨面如金纸的莫厌冬,你也说不出重话,又是摸了摸脸颊试了试温度,问他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莫厌冬也只是神情恹恹窝在你怀里,眼圈都红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奚云骨转身,打算回到自己房间。
她回头看了看你,又瞟了眼莫厌冬:
“天魔哪有这么脆弱。”
“它装的。”
在莫厌冬暴起冲向她之前,奚云骨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