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选学徒的日子，苏念卿早早就带着临川来了诊所，两人细细地擦拭着各种药材，每种药材都分了鲜品和干品，这是等下考核的项目之一。
诊所前面的空地里，张会计正在维持秩序，昨天开始天已经下雪，村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干了，孩子也都放假在家，这不今天过来的凑热闹的人就格外多。
“苏医生，俺家虎娃认字不多，能考不？” 三婶子拽着鼻涕虫似的娃往前来，王老实想着昨天苏念卿走的时候说的：“学徒的话你们只挑能吃苦耐劳的就行，我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有天赋的，学认字倒是可以后期再学。”
拍着大腿：“能！苏医生说了，认药准就行，字还可以后期学测！”
话音未落，李翠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丫头也来了，头上还缠着头巾：“俺想跟学，给闺女攒点药钱。”
苏念卿看到了，直接制止道：“李嫂子，我不是不让你学，但是孩子太小了，你现在还在月子里，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再谈学医的事。”
苏念卿站在人群中，“乡亲们，学医是大事，如果是三心二意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就不要来考试，一旦被我选中，就必须坚持下去。”
苏念卿看了眼报名的队伍，报名是昨天就已经告知的，今天要考试，“报名还给大家五分钟，我们就结束报名，不管是谁，超过时间未报名的，我这边一律不接收。”
时间结束后，苏念卿让临川从张会计那拿来报名表，上面一共是十五人，其中有几个她认识的，让她没想到是桂花嫂子也来参加考试，里面还有两个孩子。
考试前半个时辰，苏念卿把报名的十五个人领到诊所前布置的展台前。
展台前依次排开放着十种药材的鲜品和干品，她指着这些药材，“这是本次考试的第一个项目，识药，等下我会让临川告诉你们这些都是那些药材，半个小时后，由你们一一将药材的药材名和功效写下来，我会当场给你们打分。
因为给你们的时间有限，所以在临川说的时候大家保持安静，不要说话，认真记，能记多少记多少，开始吧！”
临川掀开棉絮的瞬间，十五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展台上摆放的药材。
鲜黄芪的根须挂着冰棱，在雪光下泛着蜜色；干苍耳子的刺壳凝着白霜，像撒了层细盐；连翘的鲜果青碧如玉，干品的果壳却裂成两瓣，露出棕黄的籽实。
“第一味，黄芪。”临川捏起鲜品根茎，指尖划过粗糙表皮，“根皮有褶子，像老树皮，掰断后内部黄白色，中间有菊花状纹路，叫‘菊花心’，功效是补气固表，适合体虚乏力的人。”
话音未落，二妮已蹲在雪地里，用树枝飞快勾勒黄芪的根茎轮廓，嘴里念叨着“褶子、菊花心”。
周老二则把耳朵凑到展台前，鼻尖几乎碰到黄芪断面，像是要闻透那股豆腥味。
“第二味，苍耳子。”临川拿起干品在掌心颠了颠，“果实带硬刺，生品有毒，必须炒至表面发黑、刺壳开裂才能入药，能通鼻窍、祛风湿，治鼻塞和关节疼。”
王婆子家的大柱突然伸手想摸，被苏念卿用眼色制止，他便缩着脖子把“带刺、有毒”四个字在嘴里反复嘟囔，手指却偷偷在裤兜上画刺球形状。 王桂花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味药，在临川讲完一个，也会细细拿起来端详，然后才在本子上快速地做着笔记。
苏念卿一直留意着场内的情景，也边问着旁边的张会计，“那个穿碎花袄子，带着头巾的是？”
“那个是春杏，”张会计说完，四处瞧了瞧，“她怎么来了？”
“她有什么问题？”苏念卿之前来青山坳也大多待在诊所里面，没怎么去村里转，所以村里的人她并不是很清楚。
“她啊......”张会计叹了口气，“她刚生完娃没多久，家里情况也是一言难尽，婆婆瘫痪很多年了，就她男人一个儿子，所以一直是她照顾，即使怀孕了也得伺候婆婆。好在她婆婆还算好，没有使劲磋磨儿媳妇，问题是她还要伺候婆婆还得带个奶娃娃，哪里有时间哦。”
苏念卿看着场上那个努力记着笔记的女人，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这个话，如果她能把握好时间的话，她很愿意给她机会，这样环境下依然肯努力不放弃的女人她有什么权利去否定她呢。
临川大概十来分钟就介绍完所有的药材，剩下的时间由他们自己来回顾复盘。
时间一到，苏念卿让所有人背过身去，临川快速地将药材进行调整和抽调，每一种药材要么只留鲜品，要么就是干品。
等临川调整完，苏念卿给每人发了一张纸和一只铅笔，“因为人数太多，分成3组进行排队，大家依照顺序，写下各种药品的药名和功效，写完的直接接过来，不要忘记在纸上写上各自的名字。”
发完纸笔，天空又开始飘起雪粒子，十五个人有序地排成三队，只是因为天气突然变冷，写几个字就要哈一口气搓下手。
二组最边上的二妮一次性看过去，然后快速写上药名，然后就蹲在雪地里回忆刚临川讲的时候说的每种药材的药性和功效，都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水坑，衣服上一下沾了好些泥印子。
“先写鲜品还是干品？”周老二搓着耳朵凑过来问，鼻尖还沾着刚才摸苍耳子时蹭的碎刺，“俺记鲜品时候，黄芪根须挂着冰棱，干品是蜜色……”
“按题目顺序来。”苏念卿抱臂站在棚口，目光扫过人群。
王桂花写了好些个，实在手太冷了，只得对着手拼命地哈了几口气，才继续写。
春杏时不时望向人群外，担心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笔下的字也有些歪歪扭扭地，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
苏念卿仔细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因为天气突变还露出任何不耐的情绪。
“时间到！”张会计扯着嗓子喊，惊飞了棚角的麻雀。
十五双手同时放下笔，纸页哗啦响成一片。
临川快速地收拾着药材，这些药材被雪水打湿了，得及时处理，不然姑姑的心血就白费了，春杏、王桂花、二妮还有几个也交完答卷忙过来帮忙收，这一幕也落在苏念卿的眼中。
苏念卿快速地翻阅着手中的试卷，春杏答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每一种药材和要点都记得很全面。
第二个是二妮，她没想到小女孩竟然只错了一个药材的功效。
第三个是王桂花，比二妮多错了一点，但是字迹是里面最娟秀好看的，和桂花嫂子接触的这两次，都让她觉得这个嫂子是个很不错的人，热心但不会烂好心。
其他的都错得比较多，尤其是周老二错字很多，还有很多药材都记混了。
说好了只选两个，但是这三个确实都不错，苏念卿有些犹豫。
“苏医生？”张会计在旁边提醒道，“该念结果了吧？”
苏念卿抬起头，目光扫过十五张冻得通红的脸，一个个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本来预备收2个。”苏念卿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雪地里，“但是这次我决定收3个，她们是二妮、王桂花、春杏，”她顿了顿，“你们三个留下，我有事情要说。”
苏念卿示意三人到诊所里说话，“你们三个我看了答卷，半个小时十种药材，药名功效都记得不错，春杏嫂子竟然全都对了，二妮也只错了一个，桂花嫂子字写得很是好看，答也答得不错。”
苏念卿一次看了三人一眼，“但是，我这里教学时间不会很长，所以我教的内容会很多，每天的内容不同，不会因为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而停，或者改变时间，这一点我需要你们知道，所以如果你们有困难，现在可以提出来。”
苏念卿目光一一看过去，停在二妮身上，“二妮，你现在应该还要上学，有时间吗？”
二妮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翘了翘，小胸脯一挺跟个小炮仗似的：“苏医生！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落下的！”
“我们也不会，”王桂花和春杏异口同声地说。
“好，既然你们都没有问题，那我每天下午开始给你们授课，当然如果你们全天都有时间，都可以来。”苏念卿挑选了几本适合初学者的书递给她们，“这些书你们拿回去看，看完了再相互交换，有问题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临川，他跟着我已经学了有一段时间了，算是你们的师兄。”
临川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姑姑要是不得空，你们都可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