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壁垒之外的宇宙深空,死寂无声。
那场由星骸圣兽亲手导演的星穹挽歌,其残酷的余韵仍在冰冷的虚空中无声回荡。毁灭的洪流,被强行扭转方向,如同神罚之鞭,狠狠抽回深渊舰队残骸的中央。此刻,那片空域已化作一片混沌的坟场。
无数扭曲狰狞的生物舰残骸无声地漂浮着,如同被巨力揉碎后又随意丢弃的腐烂肉块。巨大的有机装甲碎片上,残留着暗紫色能量脉络的焦痕,流淌的墨绿粘液在真空中凝结成丑陋的冰晶。那艘搏动着的腐烂心脏旗舰,此刻彻底失去了生机。它庞大的舰体被拦腰撕裂,巨大的创口边缘如同被高温熔断的蜡油,内部断裂蠕动的神经索和能量管道暴露在外,闪烁着最后几点不甘的暗红火星,随即彻底熄灭。毁灭洪流残留的负能量与空间湮灭力场,如同贪婪的食腐秃鹫,在残骸带中缓慢地侵蚀、分解着一切物质结构,形成一片不断扩散的、散发着不祥暗紫光晕的混沌星云——归墟的余烬。
壁垒之内,劫后余生的死寂被低沉的嗡鸣与能量管线过载的嘶嘶声取代。主控台刺目的红光警报虽已平息,但无数细小的黄色、橙色警示灯仍在疯狂闪烁,诉说着壁垒承受的重创。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熔融金属和某种有机质烧焦后的混合焦糊味。幸存的士兵们瘫坐在岗位上,眼神空洞,疲惫与难以置信的后怕交织在脸上。
陈墨白是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着,穿过重新稳定下来的壁垒护盾,落回主控平台的。他浑身浴血,作战服破碎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能量灼烧与空间撕裂的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那把曾伴随他征战、象征守护与传承的轩辕剑,此刻只剩下半截扭曲焦黑的剑柄和不足一尺、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残刃。残刃之上,几缕粘稠如活物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沿着裂痕缓缓蠕动、侵蚀,散发着与归墟余烬同源的冰冷与腐朽气息。归墟的侵蚀,已悄然攀附。
他拄着残剑,勉强站稳,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主控台中央的核心投影。投影中,星火核心空间虽已不再剧烈崩坏,但景象依旧触目惊心。巨大的时空裂痕如同黑色的伤疤纵横交错,流淌的光河支离破碎,凝固的星辰投影扭曲变形。而在那片混乱的中心,两道身影牵动着他的心弦。
凌霜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中,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精致冰偶。她那身暗银护甲布满裂痕,更可怕的是她本身——覆盖脸庞和裸露皮肤的液态暗银纹理,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晶体化状态!细密的、如同冰裂纹般的晶体脉络从她双手掌心(星尘罗盘符文所在)开始蔓延,爬过手臂,覆盖了脖颈,甚至在她紧闭的眼睑和苍白的唇边都凝出了微小的晶簇!银色的血液凝固在晶体化的皮肤表面,形成凄美的纹路。她失去了所有意识,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仅靠那晶体化的身躯维持着最后的存在形态。过度解放星尘罗盘、锚定归墟之眼的神性反噬,正在将她转化为一座永恒的“星尘水晶碑”。
在她身前,星骸圣兽·终焉形态那庞大而威严的能量光流躯壳静静悬浮。它左眼的幽蓝星尘奇点深邃旋转,右眼的金焰熔炉光芒稳定,双翼微微收拢,如同守护的屏障。一股浩瀚、温暖、带着创生气息的白炽净化神焰,正从它右翼的金焰熔炉中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这神焰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又如同温柔的流水,抚过核心空间每一道狰狞的时空裂痕,抚过幽蓝晶体表面重新崩裂的黑色纹路。
奇迹在神焰流淌之处悄然发生。
那些搏动着的漆黑裂痕,如同被注入生命的血管,边缘开始生长出细密的、由纯粹星火本源能量构成的淡金色光丝。光丝彼此缠绕、编织,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将破碎的时空强行“缝合”。被缝合的区域,混乱的时空乱流平息,空间结构重新变得稳固。幽蓝晶体上的黑色裂纹在净化神焰的灼烧下,如同冰雪般消融,虽然无法完全根除最深处的烙印,但表面的污染被彻底清除,重新焕发出纯净的微光。整个核心空间,在星骸圣兽不惜代价的神焰灌注下,正从濒死的废墟中艰难重生,趋于一种脆弱的稳定。
就在这时,那道悬浮于核心上方、已淡薄得几乎透明的时律者虚影,轻轻波动了一下。他手中那布满裂纹的空沙漏,最后几粒残留的金色时之沙悄然滑落。
“熵增暂缓…归墟之眼…已湮灭…” 时律者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直接在陈墨白和星骸圣兽的意识中响起,如同最后的遗言,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然…烙印之根…犹存…”
他微微转向核心幽蓝晶体深处,那道被星骸圣兽撕裂、又被净化神焰暂时压制、显得黯淡扭曲的暗银饕餮纹路。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晶体的阻隔,直视那烙印最深的本质。
“此烙印…非寻常污染…” 时律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悲悯的凝重,“乃‘饕餮’本体…于此刻时空坐标…投射之‘癌’。”
“癌?” 陈墨白心神剧震,拄着残剑的手猛地收紧。
“归墟之眼…是其癌变之显兆…” 时律者的虚影开始加速消散,构成他身躯的淡金沙砾如同流沙般飞逝。“饕餮…非名,乃位格…吞噬万界时空、催化终极熵增之…‘现象’具象…”
“此烙印…即是它伸入此方时空之‘触须’…亦是…锚定其本体意志之…‘癌变节点’…只要节点尚存…污染…终将复生…一次…强过一次…”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陈墨白心头:“汝等…所毁之舰队…所灭之眼…不过…依附此癌而存之…脓疮…”
话音落下,时律者的虚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布满裂纹的空沙漏,无声地悬浮了片刻,随即化作点点淡金色的光尘,彻底湮灭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片沉重的、关于终极威胁的真相。
核心空间内,星骸圣兽似乎完全理解了时律者的警告。它右翼流淌的净化神焰变得更加凝练、专注,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灼烧、压制着晶体深处的烙印,试图将其彻底拔除。左眼的幽蓝星尘奇点则微微扩张,释放出稳固时空的引力场,维持着核心结构的脆弱平衡。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的修复过程中——
异变陡生!
那被净化神焰压制得黯淡扭曲的饕餮烙印,核心深处猛地亮起一点针尖大小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暗银光芒!一股比之前归墟意志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更加漠然的贪婪意志,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惊醒了一缕鼻息,瞬间扫过整个核心空间!
“嗡——!!!”
星骸圣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右翼输出的净化神焰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吞噬”概念构成的墙壁,瞬间被强行扭曲、削弱!左眼维持的时空引力场也剧烈波动起来!
更可怕的是,这股意志并非直接攻击圣兽或空间,而是如同最致命的毒液,顺着星骸圣兽维持稳定的神焰与引力场,悄然渗透、污染向了星火本源的最深处——那流淌在幽蓝晶体内部、代表着壁垒生命线的金色能量洪流!
核心投影中,陈墨白骇然看到,原本纯净流淌的金色本源洪流,其边缘开始染上一丝丝极其细微、却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银色!这些暗银丝线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强行“写入”时间轴本身的扭曲指令!星火本源的时间流速,在暗银丝线污染的区域,出现了极其微小的、难以察觉的……紊乱与迟滞!
饕餮意志的反扑,并非毁灭,而是更加阴险歹毒的——**污染时间轴本身**!它在尝试将“吞噬”与“熵增”的法则,如同病毒般植入星火本源的时空根基之中!一旦成功,星火壁垒的存在本身,其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流,都将被逐渐扭曲、加速腐朽,最终成为滋养饕餮的温床!
“吼——!” 星骸圣兽发出一声充满了惊怒与凛冽警告的长啸!它瞬间收回了大部分修复空间的神焰力量,左眼的幽蓝奇点光芒暴涨,全力压制烙印核心那点暗银光芒,右眼的金焰熔炉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净化光潮,如同堤坝般死死堵住污染向时间轴深处蔓延的路径!
脆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刚刚稳定的核心空间再次剧烈震荡起来!修复的裂痕边缘开始重新变得不稳定!
陈墨白看着投影中圣兽独自对抗烙印反扑的艰难身影,看着晶体化昏迷的凌霜,又低头看向手中那截被归墟侵蚀、冰冷蠕动的轩辕剑残骸。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无边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
脓疮已除,癌根深种。饕餮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而战斗,已然进入了关乎时空存续的、更加凶险莫测的维度。
他握紧了那截残剑,碎裂的剑刃割破了掌心,鲜血混合着那蠕动的暗紫能量滴落,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定核心深处那点如同毒瘤般的暗银光芒,一字一句,如同从齿缝中迸出:
“星火……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