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并非一般人家,朱家家主朱钱本身有九品散官在身,他儿子朱正喜在外地为县丞,正八品。这样的人家一般来说需要一县正官前来查案的,现在就来了王捕头以及一众衙役,朱家不开门都是很正常的。
刚才王二过来敲门,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打开了门。探出一个脑袋,一听说是来查案的,那名家丁一副见多了的表情问他们,有没有县尊的批条啊,有没有拜帖啊,得知他们什么也没有,家丁留下一句等着,便快步走进宅内,并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家丁进去已经两刻钟了,朱府内什么反应也没有。李逸此时就对着朱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发呆。石狮子是一对,一般是一雄一雌,通常左边是雄狮,右边是雌狮。
石狮子的造型也代表着不同的寓意,一般踩着绣球的,彰显的就是这家主人的权势。也有的狮子脚底下是幼狮,这寓意子孙昌盛,都是美好的象征。
狮子底座也有话说,有的刻牡丹和松柏,寓意着富贵长寿;还有的刻三叉戟、盘的,寓意着连升三级;又或者底座刻文房四宝的,寓意着文采风流;底座刻八卦的,应该都懂,这是驱邪镇妖的。
狮子同样是有等级之分的,分辨的办法通常是根据头上的啾啾,也就是头上的卷毛来判断。头上的卷毛啾啾越多,代表主人的品级越高,一品十三个,级别向下减一级就减少一个啾啾。但最高的是45个,这种狮子一般在皇宫,代表着九五至尊,皇权至上。
七品官员之下的人家一般就不用这种石狮子了,或许是品级太小。不过七品以下甚至百姓人家不代表不能放石狮子,随着时代的发展,到陈汉时期,民间的石狮造型已经很丰富了。
朱家门前的石狮子头上就没有啾啾,石狮子脚底下有幼狮,看来朱家是想着子孙昌盛的,但朱家男丁只有朱大公子,下面是两个妹妹。
李逸正在给王二讲解石狮子的寓意,旁听的其中一名衙役却说听说朱家还有一位庶出的公子,也十四五岁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见过。
“二郎,现在我们进不去,怎么办?”
进不去,就只能用点小手段了。
再一次敲开门,还是之前的那个门子过来开的门。
“还是你们,还有什么事?我已经禀告老爷了,什么时候见你们看我们老爷什么时候有空吧。”
李逸一脸笑意,拱拱手,“麻烦小哥最去禀报一次,就说你家公子的好友拜访朱伯父。”
门子疑惑的打量着李逸,看李逸这模样,可能还没有二十岁,但是门子也不敢耽误,况且李逸这身衣服,也不像是穷酸书生。
“你真是我家公子的好友?”
“自然,快去禀报。”
门子再一次关了门,这次明显更急。
“二郎,你真的认识朱家公子?”不说那门子怀疑,王二也很好奇,李逸什么时候认识朱家公子了,那可是八品县丞呢,这要是放在长吉县,那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场的县里二把手。
“我不认识啊。”李逸摊手。
“那,那你是骗他们的?等会儿他们进去一禀报,岂不是就穿帮了?”
“不会,放心吧。”
李逸之所以这么放心,也是有原因的。他说他是朱家公子的朋友,但是朱家大公子现在正在外地做官,怎么去验证他是不是朱家公子的朋友呢?验证需要时间,李逸也需要时间。
用前世的话来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其实就是造谣与辟谣的成本不匹配,现在就是李逸要利用朱家去辟谣的这点时间。
另外一个,如果朱家真的有那位庶出的公子,还是十四五岁,大概率也是在桥头乡的乡塾读书,那么李逸和他还真的有可能认识,他们还真的有可能是同学。
过了一会儿,朱家侧门打开,那门子热情的将李逸等人迎了进去。
朱家不愧是桥头乡的富户人家之一,进门的那件影壁估计都值不少钱。朱府坐北朝南,布局为三组三进院落,前堂后院。其正门位于东南角的巽位,巽位特性随风而顺,通常代表着进退自如。《易经》中说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看来朱家曾经是遇到过什么困难,或者是希望今后能顺风顺水。
从东南方的门厅进来之后是仪门,一般而言,富庶之家大门会设计的庄重,而充当第二道大门的仪门通常就会显示这户人家的家底如何,是富丽堂皇,还是珠光璀璨。
朱家仪门虽然不是珠光璀璨,但是也精美非凡。过了仪门之后是账房、轿厅、花厅,这是功能性建筑,之后才是正厅。朱家家主朱钱在正厅招待李逸一行人,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的。
一般而言,遇到这种情况,轿厅或者叫茶厅才是李逸他们该去的,一般不会被迎进正厅的。正厅在大户宅院里,一般都是位于正中的位置,这里通常是家族典礼、大宴的地方。
朱家正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女厅,女厅是会见女眷的地方。此时朱钱正在正厅门前笑着看着过来的李逸等人。
“老爷,公子的朋友请来了。”
李逸一个健步上前,朝着朱钱行礼。“李逸见过世伯。”
“贤侄切勿多礼,来来来,到厅里喝茶。”
等众人就座,坐在上位的朱钱笑着对李逸道,“不知贤侄是何时与我家玄英相识的?”玄英是朱家大公子朱正喜的表字。
“与玄英兄相识还是在他去上任途中的船上,当时客船遇到激流,大家慌的不行,还是玄英兄站出来让大家镇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玄英兄的身姿是那么的伟大。”
“呵呵,我儿从小就心善,敢于出头,这点倒是像我儿的风格。不过为何玄英在后来的书信里并没有提及此事?”
“那是玄英兄怕伯父担心啊,玄英兄孝顺伯父啊。后来等船靠岸,玄英兄邀请我等宴饮,席间相谈甚欢,最后玄英兄硬拉着我们结义,玄英兄为兄长。”
“哎,我儿从小就孝顺。不过贤侄所为何来?”
“我们临别之时,玄英兄特邀请我们有机会来桥头乡一聚,小侄这次前来,却是为伯父解决麻烦而来。”
“麻烦?贤侄何出此言?”
李逸喝了口水,“最近玄英兄的两位妹妹争夺一夫的事情,在桥头乡传的沸沸扬扬,我想伯父也为此困恼着。如果是这事,小侄倒也不会到玄英兄府上,但是那名书生涉及一桩命案,如果这件事传到玄英兄的政敌和言官耳朵里,伯父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玄英兄?”
“说玄英兄家风不严,家中女眷幽会陌生男子吗?或者说玄英兄治家不严,家中准妹婿竟然是杀人犯?伯父,玄英兄虽是八品,但伯父自当明白,要想往上升,这些污点就是最大的阻碍啊。正是为玄英兄着想,小侄才来的伯父府上。小侄如今正好负责这起命案的侦办,这才来打扰伯父。”
“这,这,那个孽畜还涉及一桩命案?”朱钱有些着急,原先他还怀疑这个叫李逸的读书人,但现在人家对自己儿子那是真的好,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专程到府上。更何况原本对于那名书生,朱钱就很不满意,但是自己女儿的名声都已经毁了,他为了保全朱家名声,只能出下策招赘了,没成想上演了二女争一夫的戏码,让朱家成为整个桥头乡的笑柄。
原先以为这件事自己家解决就行了,但现在经过人家提醒,才知道对儿子的仕途有这么大的影响。虽然他身上有一个九品散官冠带,但并非实权官员,只是有官方身份,并没有职权,他对于官场的事情还真的不了解。
“那个孽障,那个孽障。”朱钱这会儿越想越生气,突然身上陡然升起一股气势,配合上朱钱有些狰狞的脸庞,却是有些骇人。李逸也没想到前一会还笑眯眯的朱钱突然变脸了,他还以为朱钱这个买来的九品官身没有什么能力呢?
实际上还是他对于王朝的九品制度了解的太少了,对于修行界九品制了解的太少,他关于修行的所有知识都是王二说的,王二能接触到什么修行大事啊,只知道一些普通的东西。
朱钱的九品散官虽然是花钱,哦,不对,纳捐而来的,但人家依然进入到了王朝的官员体系中。他是九品将仕郎,自家原先也是修道的,在王朝体系的加持下,自身也有九品道修的水准,也就是说朱钱不仅仅是九品将仕郎,还是九品入道境。
与儒修启智境不同,道修入道境最大的一点就是能运用一些元气为己用,不管是运用一些道诀,例如引火术,还是初步引元气入体,用来改善身体机能。
因此朱钱这一发作,经过元气入体的气势一下子迸发出来了。
“伯父先不要动怒,伯父这几天可有见过那名书生?”
“那个孽障哪里敢来见我,要不是为了莹莹,我怎么会答应让他入赘。”
“伯父,那能不能让小侄见一见两位小姐,”
“这……,”朱钱有些犹豫,一般而言,内宅中的女眷哪能轻易见外人呢,更何况是男人。没见之前二女争一夫,两位朱家小姐还戴着面衣呢。
犹豫再三,朱钱终于是点头了,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只许李逸在侍女的陪同下见一见,地点就在旁边的女厅里,随后就让人去后院叫两位小姐来女厅。
而这边,王二正在与李逸说悄悄话呢。
“二郎,真有你的,还真让这朱家老爷相信了?”
“这就叫作抓住弱点,然后投其所好。朱家虽是富商,朱钱也是散官,但是全家的希望都在朱家大公子身上,任何可能对朱玄英位置产生威胁的,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王二服气了,这个李家二郎越接触感觉越深刻,他就像一座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山,现在看到的只是露出水面的山尖尖。
等待了一会儿,那边侍女过来说小姐已经到女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