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向李逸掀起了一个角,或者说露出了一根尾巴。
但就是这一个角就已经带给了李逸足够多的冲击,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比玩儿嘴里的,比书上介绍的还要精彩。
结果还没回过味来,徐政就派书令来告诉李逸,朱家坳的一些村民需要李逸去审问。李逸问为什么,那人说徐大人说了,李逸到朱家坳侦察过,他比较熟,就让他先去审审吧!
“二郎,大人这是在关照你啊!“
这书令李逸也认识,平时也在徐政帐下听令,李逸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徐政的书令了,年纪看着相仿,听说是跟着徐大人一起来上任的。
他这句话虽然带着调侃,但也是说的实话。徐政要不是想提携李逸,怎么会让李逸去做这件事呢?问出来东西,这都是功劳啊。
“我看就是大人懒得去审。“李逸也说着”俏皮话“,李逸说这话可不是随意说的,一方面无形中拉近了与徐政的关系,另一方面,其实也在拉近与这书令的关系。且不说他是不是徐政带着来上任的,就算不是,跟着徐政这么久,几乎很多事都让他去办,这也是心腹了。
这一句略显调侃和抱怨的话,却恰好是关系好的一种表现。你要是一般人,这么开玩笑,那么别人还会觉得你是在说别人的坏话,所以有些话,在不同的场合,就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不过在李逸看来,徐政可能真的是不想自己去审。以前还觉得这长吉县典史年轻有为,神秘又有本事,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逸明白,这徐典史就是个谜语人,而且还懒,连茶都不舍得给自己喝一杯。
“哈哈,行了,二郎快去吧。先去朱家坳村长家里,他已经被关在家里了。“
“好,多谢徐大哥。“
村长,说到村长,他想到了虎妞曾经和他提过,这村长带外人回来了,这些人应该就是白莲教的,那么他肯定是知道白莲教情况的。
况且,虎妞的事情,他也想找村长问清楚。
找到村长时,村长正被双手捆绑在椅子上,村长或许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却是白莲教的帮凶。
虎妞虽然不是村长直接杀死的,但是她的死,村长一定要负责任。
对于村长,这次李毅没有客气,直接问道:“虎妞的在哪里?”
村长抬起他那略显缭乱又布满皱纹的脸,微眯着眼看向李逸,下一刻,似是看清楚李逸的样子,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不是周家的?“
李逸阴沉着脸没说话,边上看守的徐书令喝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是,小老儿晓得了。“
村长看向李逸和旁边的差役,道:“虎妞这孩子是孤儿,她的父母五六年前就死了,这孩子是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她父母怎么去世的?“
“哎,开矿的时候,石头掉下来砸死了。那孩子那时候还小,村里人不忍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就想收养。但是这孩子倔,谁家也不去。村人着实看她可怜,于是就经常接济她,这孩子也不白吃,谁家给她饭吃,她就帮那家人做事。“
“年纪小能做什么呢?捡柴火总可以,于是这孩子就去上山捡柴火来抵。夏天去、冬天也去,一年又一年,因此这片山里,她最熟悉了。年纪渐长之后,便开始到矿场做工养活自己。一开始干不了多少,手都磨破了,大人们就让她休息,可这孩子不肯,她说她做的比别人慢,那就做的比别人时间长,这样她挣得也不比别人少。”
村长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李逸越听脸色越难看,同时心里也难免有几分伤心。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小姑娘,从小没了爹妈,却不肯寄人篱下,别人接济一些粮食和吃的,她总会想办法还上。
她不想欠别人的,或者说,她不想让别人看轻。这是一个坚毅的姑娘,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既然你这样讲,看来你们对她还不错,那为什么还要将她当做祭品?”说这话的时候,李逸差不多是咬着牙说的。
“哎,这是虎妞自己要求的。”
说到这,村长竟然流下泪来。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上,一行清泪流过无数的裂纹,流过胡渣,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泥水花。
“这事还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虽说朱家坳的石灰生意主要的主顾是周家,但是也还有一些小主顾,其中就有荠县,荠县是朱桥镇外我们最大的销售地了。”
荠菜是哪儿?似是看出李逸的疑惑,徐书令在李逸耳边小声道:“荠县就在长吉县的旁边,在大山的另一边。这荠县隶属于萤川,也就是如今正在闹白莲的萤川。”
看来长吉县这伙儿白莲教匪徒就是从荠县过来的,那边村长的话也印证了李逸的猜想。
“几个月前,荠县那边突然有人跑过来说需要一批石灰,这次要的量还比较大,但是我们主要的产量优先供给给周家,这突然来的订单,我们一时也生产不出来啊。正当大家为难的时候,那人给出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价格,这个价格比卖给周家的还要高得多,于是我们运了一部分石灰向着荠县而去。”
“那一次,我们整整去了20多个村子里的汉子,不仅独轮车运,人还挑着,走了两天,到了一个村子里,村子不大,但奇怪的是,这里的几乎看不到女人和孩子,都是男人,但就算是男人,老的也不多见。在这里,果然有人接手了这批石灰,价钱也给的足。但是他们要的量远不止这一点,于是去的人就想早点回来毕竟开矿需要人手。”
村长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
“这时候之前来的那人就说,既然你们需要人手,何不雇我们去呢?这批石灰其实不是他们要的,他们只是给别人代买,如今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农活,又都是大小伙子,正好去开矿,不仅能赚个开矿钱,而且也能加快满足真正主顾的量。”
“你们就没有问他们要这些多石灰是干什么?”这时候,李逸突然打断村长的话。
“当时只想着怎么把这个钱赚了,哪里还会去考虑人家买这么多石灰究竟是干什么。就算是当时有人怀疑,但是估计也没有细究。所以在那人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当时村里带队的觉得这样也行,于是商量了一个比较合理的雇佣价格。”
看着李逸审视的目光,村长改口,“好吧,其实就是以一个比较低的价格雇佣那些人,比较意外的是,这些人竟然也没有拒绝。就这样,出去运石灰的是二十人回来的是时候有三十多人。其实当时他们那个村子里并不止十多个人,只是还需要一些人留在村子里充当留守以及联络人,于是只有十多个人跟着我们来了。”
“雇人这件事我们没少做,需求量大的时候,就去周边的坳里雇村民来做工,在矿场原本就建了住所,这十几个人来了之后就住在矿场里。”
却见这时候村长长叹了口气,“一开始还很正常,而且这些人都是做工的一把好手,大家就没有多想,但逐渐的,大家就发现一些不对来。平时总有人在矿场四周转悠,有时候又上山,像是要勘探什么一样。过了一阵,他们说他们不要雇佣工钱,只要偶尔有肉吃就行,不过只吃猪牛羊,要是活的就好,如果没有活的,有猪牛羊的血也行。”
“大家也觉得奇怪啊,这是什么习俗呢?那人就说这是他们村里的习俗,传了很久了,动物的血可以做成血豆腐,说他们以前穷,动物身上的东西都没有浪费。见他们不要工钱,而且只要偶尔吃一顿肉,就算是要猪牛羊血,这也不算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加之这些年村子里也有些积蓄,村人们也经常吃肉,所以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这明显不对劲,你们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不要钱所以答应了?”
这次不是李逸发问,而是那位徐书令。显然,这十几个新雇来的人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
“哎,却是让官爷说中了,他们只是偶尔吃一顿肉,相比起工钱,肉钱还是少的。没多久,我们就买了一些猪肉和羊肉,牛肉不好买,但也买到了一些。同时还带回来好几罐子猪牛羊的血。很快肉就被矿场的人吃了,但是这些血却没有被做成血豆腐,也不知道这些血究竟干了什么。诡异的事还是发生了,没过几日,有人在矿场周边的岩石上竟然发现了一些红褐色的痕迹,很像是干了的血,但是又感觉夹杂着朱砂,那岩石上的红就不是正常的红。”
李逸、徐书令以及此时在村长家中看守的差役们,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村长继续讲述。
“一开始大家也没太关注,但是渐渐的红色痕迹越来越多,而且是买的血越来越多之后,那些红色痕迹就越多,这下·大家都觉得不对了。那些外乡人就说这其实也是他们的习俗,大家看这些人在这里也安分,也没出什么事,重要的是他们活干得好,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在那些红色的痕迹附近,经常能看到一些动物的尸体,例如一些老鼠,还有蛇,甚至还有一些飞鸟的尸体。”
“这下村人们都坐不住了,而这时候,那些外乡人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孔,他们自称是明王座下弟子,特此来朱家坳降妖除魔的,如今朱家坳有邪祟作祟,这些动物的尸体就是证据。村人们那里见过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来,大家生活在这片山里,大家信的都是山神。于是就有人请求山神来除祟,没想到过了几日,那些动物尸体越来越多。这下村人们就有些害怕了。”
“逐渐的,就有人信了那些外乡人的话,以为朱家坳真的是惹下了灾殃,这是老天爷要惩罚朱家坳,蛇虫鼠蚁的尸体就是前兆。”
“你们难道不知道白莲教是邪教?”
依然是徐书令问话。
“朱家坳本就偏僻,信息不通畅,况且也没见这白莲教的有什么出奇的,主要是这时候很多人已经被吓到了。”
这时候李逸打断了村长的话,“所以你们就信了那些外乡人的话,那些外乡人这次要更多的猪牛羊,特别是要活的,说这是准备三牲以祭祀明王,祈求明王降下法力,除了那些邪祟?”
村长诧异的看着李逸。
“这,正是如小郎君所说啊。这回,那些外乡人却只要那些猪牛羊的血,那段时间,村人们倒是吃了不少肉食。”
“你们就没有人怀疑他们究竟能不能行?”
“当然会怀疑,但是这些外县人给我们露了一手,那一日,一个老者开坛做法,坛前还有一口正烧着火的油锅,此时油锅里还汩汩的买着热气。那老者拿起一张符,那符顿时燃烧起来,随后燃烧的符放进油锅里,老者念了一个字‘显’。待符纸烧净,老者将手伸进滚烫的油锅里,竟然掏出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小人而手完好。那妖鬼头上长角,那人说这就是作祟的妖鬼,村人们不仅被这一手吓住了,而且几天之后,之前的异象也没有再发生。”
说到这的村长却看到李逸面露不屑,随后便附耳对着旁边的那个官爷说着什么,那官爷闻言奇怪的看了李逸一眼。
“放心,徐大哥只管去办就是。你继续说。”
“是是,自那以后,村人们对那老者敬若神明。有时候一些小病也会找他,经过他的手一摸,就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流动,等到热流消失,很多病直接就好了,就算没好,几日后也好了。这下大家对于白莲教更加信奉了。”
“实际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那些外乡人还是奋力的开矿,有时候村里遇到什么事,他们也会帮忙。他们也只是宣扬一些真空家乡的话,大家的日子好像并没有因为那些外乡人是白莲教而变差,反而变得更好了。”
“没过多久,周家来收石灰,我们不仅满足了周家的需求量,还有很多石灰运到那些外乡人的村子里,价钱还是之前的价钱。”
这时候,之前出去的徐书令走进来,一脸古怪的看着李逸,“按你的要求,东西准备好了。你真的能能从油锅里捞东西?”
“什么?”在房间内的众人都看着李逸,特别是村长。他们才刚刚听了村长的故事,那老者从油锅里捞出了妖鬼,现在徐书令说李逸也会?
“既然东西准备好了,那就都去看看吧。”
说罢,首先朝外面走去。
很快来到村中广场,这里足够大,差役们很多的物资就放在这里。当然,李逸准备表演的油锅捞物也在这里。
此时广场上竖起来一口油锅,底下的柴火正燃烧的旺盛。而听说李逸要油锅捞物,许多差役们都出来看热闹,就连牛大、牛虎他们这些伤号也搀扶着出来看热闹。
甚至于牛大还善意提醒,说这油锅捞物不是小事,要李逸慎重。
这事不仅吸引了差役们,也将徐政和张成这两个谜语人引了出来。
此刻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
“贤弟认为真有油锅捞物而不伤手的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练肤有成,可能能做到这一步。不过要做到完全不伤手,恐怕练肤程度已经很深了。”
“那就是那个朱老练肤有成?”
“我和他交过手,他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却是不知道他怎么在不伤手的情况下将东西捞出来。”
徐政和张成的对话,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村长讲的。也是,审讯情况怎么可能完全放心交给李逸这个毛头小子呢。
恐怕就是徐书令简单的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那你觉得李逸真能从油锅中捞物?”
“他什么实力我能不清楚?”
徐谜语人果然还是那个傲娇又气人的语气。不过李逸听不到,此时他正做着下油锅的准备呢。
柴火熊熊燃烧,很快油锅就沸腾了起来。
只见李逸擦干净手,将一枚铜钱扔进了沸腾的油锅里。随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慢慢的将手伸进了油锅中,直到整个手掌完全浸在沸腾的油底下。
一些人都不忍心看了,但是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然后他们便看到李逸从油锅中捞出了刚才丢进去的那枚铜钱。
王二率先冲了上去,先看了看李逸的手,然后拿过铜钱说道:“是我的那枚铜钱,是我的那枚。”却是李逸刚才找王二借了一枚铜钱。他现在身上不仅没有钱,而且之前借大家的钱去还给人家如仙姑娘的衣服钱,这笔钱他都还没有还清,所以只能找王二借了。
众人都很新奇,都围上来看。但见李逸的手完好无损,只是有些微微发红。待确认之后,又是一阵惊叹。
那边徐政也皱着眉头,他实在想不通李逸是怎么做到的。
见大家惊叹,李逸玩心大起,又将另一只手伸进油锅。沸腾的油再次浸过手掌,片刻后手伸出,还是没事,只不过比另一只手更红些罢了。
最惊讶的还是村长,此刻他心里如同翻涌的大海一般泛起滔天波浪,莫非这小郎君也是白莲明王座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