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牛家湾出来的时候,李逸还是一个文弱书生,这怎么几个月之后,他就要入品了呢!
“难道我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
因为李逸,王二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见状,李逸赶紧安慰,“二哥或许只是修炼的比较慢,可千万别放弃,不然以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或许不久二哥也能修炼有成,成功入品。”
王二这才好受些,但是夏嫣然一句话将这份“虚假”的安慰击穿,“他气感都还没有修炼出来,要想入品,很难了。”
王二都快哭出来了,虽然说真相往往很伤人,但是这也太打击人了。
“夏百户,你这真是……”
李逸还想让夏嫣然往回收一收,却听她说道:“我看的很准,不会错的!”
好吧,双重暴击。
这下不用安慰了,王二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了。
这时候李逸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和郑炯分别之时是答应过他的,今天早上就会去府衙将自己的住处告知,可现在都已经午时了。
“我已经将住处告知郑大人了!”边上传来王二幽幽的声音。
徐肆在边上补充,原来今日上午,见李逸和一座雕塑一样,他和夏嫣然便知道李逸到了关键时期,于是一个去烧水,一个去给李逸买药,而王二则出去购买餐食,顺便去府衙告知情况。
“难怪当时没看到王二哥,原来是出去了,多谢二哥!”
边上又传来一声幽幽的“嗯”声。
这次李逸三人直接无视了这声音,这会儿有时间,倒是可以好好的梳理一下夏嫣然他们到上虞之后的事情。
最大的问题就是荠县没有按照要求运送相应的物资到上虞,所以现在府衙不接收,而运送物资来上虞的这些人暂时也走不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件事府衙知道了之后也进行了查验,经历司留存的文件底档上明确写的是多要粮食而非兵器,这一点与户房的文书是堪合的。现在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那封急件是不是被人在中途调包了。
可急件发的是四百里加急,按照递驿规定,加急的信件至少有几重保障。其中之一是在信件封口打上火漆密封,破损甚至中途拆解一定会留下痕迹。其二运送加急信件时,一般是换马不换人,甚至在经过每一个驿站之时需要进行登记,什么时辰到的,运送的人是谁,是否换了马匹等等。
最重要的是劫掠公文是死罪,主犯从犯皆处死,家产充公、家属为奴。如果传递的是军情,甚至稍有延误也要判处绞刑。
因此劫掠公文显得有些不划算,其收益与成本相差太多了。
那荠县一事会不会是有人在沿途更换了文书,而这个更换之人清楚文书中写的是什么,并且清楚邮役的递送时间?
都有可能,这就要交给府衙去调查,最先应该调查的就是那个负责递送急件的邮役,想要确认这人是谁倒也简单,查一下驿馆的登记簿册就行了。
现在对于李逸等人来说,只需要等消息,但同时也需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府衙对于这件事的定性是什么?
究竟是荠县私自更改了物资数量,还是说府衙有人篡改了物资数据?目前荠县还需不需要再准备欠缺的粮食?这些问题都需要跟府衙去确认。
先在李逸还没有来之前,一直是王二负责和府衙对接,府衙方面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的“等着”。这里面或许有王二地位不匹配的因素存在,如今李逸来了,或许能凭借着与郑炯的关系,推一推这件事。
重要的是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目的是什么?甚至于将李逸故意拖延在古镇是否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这些都还未知。
对于背后之人,李逸结合在荠县之时和徐政等人的猜测得出了几种猜想,其一,背后之人定然是和白莲教有关系,不然兵器数量怎么会和刚刚荠县缴获的数量对上呢?
其二,背后之人要这些兵器做什么?是想原地起兵响应白莲教,还是想要秘密运出南平?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就代表着背后之人势力庞大,至少有足够的力量来举事。如果是第二种,秘密运出南平,其实也需要一支庞大的运输力量。两种可能都指向背后之人势力强大。
实际上还有第三点,背后之人对于整个南平府的事情,知道的甚至比府衙还多,这样的势力,南平又有几个呢?
“会不会是那何家呢?”
李逸心里多次闪过何家的身影,这个南平府最大的豪富之家,实在是符合上述三点猜想。
吃过了午饭,李逸前往府衙。目前府衙手里有好几起案件,巡检司巡检被杀一案、荠县军需案,还有荠县军需被劫案,这最后一案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性质却很恶劣。
三个案子,每个都不小,这段时日府衙却是忙个不停。
找到郑炯时,他正忙着脚不沾地,不出意外的,荠县军需被劫案又到了他的手里。这两个案子都是南平府衙与上虞县衙合作,前一个案子有合作基础,现在都交给郑炯却也在李逸意料之中。
荠县之事目前没有什么进展,原本郑炯想请施老去案发现场看一看,但是却得知施老已经去了荠县。布政使司衙门在荠县设了一个临时转运司,结果人还没到,全死在路上了。那正副使可都是朝廷命官,这件事甚至更严重,因此知府亲自过问此事,派遣施老前往荠县。
不过,李逸这一趟来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傍晚时分,四人在那间有炉灶的厢房吃饭,李逸主动讲起了在府衙听到的传闻。
“听郑推官说,荠县税监马吉飞调任南平,监督整个南平府矿税和商税。今日知府正式下发公函,今后南平府各级官员应当积极配合马吉飞的工作开展。”
李逸看着夏嫣然,“这马吉飞不是被夏家军控制起来了吗?怎么他会来上虞?而且职务还提升了,从监督荠县到监督整个南平府。”
夏嫣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荠县剿匪工作展开之后,夏嫣然一直在荠县县城,之后又随着李逸来了上虞县,她不清楚很正常。但其实李逸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夏家军已经将马吉飞控制住了,但是马吉飞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否是夏家军与马吉飞有旧?
但是这话却不好当着夏嫣然的面问。
如今马吉飞升任南平府已成既定事实,李逸却突然想起了夏鹰。从朱家坳来到深山小村时,李逸他们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就是夏鹰了。
离开荠县之时,夏鹰被夏嫣然的兄长带走了,如今却不知道怎么样了?摆在明面上夏鹰就有两宗罪是逃不掉的,其一是加入白莲教,其二是射杀刘季。虽然刘季也加入了白莲教,但是刘季可是荠县县丞,不问罪而
“夏百户,夏鹰到底是怎么加入白莲教的?”
夏嫣然没想到李逸会突然问夏鹰,明明前一会儿还是在说马吉飞的。说起夏鹰,夏嫣然脸上也是一阵黯淡。
“夏鹰说起来还是我的堂兄,他的父亲你们已经见过了!”
“是夏副千户?”
夏嫣然点点头,“夏鹰是叔父的庶次子,从小就比较顽皮。”
从夏嫣然的口中,李逸得知了事情的原貌。
夏鹰是夏副千户的庶次子,小时候是在老家长大的,当时夏家军还在东南沿海剿灭倭寇,哪里方便带着自家家眷呢,后来从东南沿海调到了荠县,他们才算是安稳下来。
夏嫣然和夏鹰便是夏家军到荠县之后才过来的,夏鹰对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从小就没有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听到父亲的消息,还是在娘亲和大娘的口中。
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等到稍微大一些,突然这个名为父亲的人要将他接走,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
而对于这个儿子,夏副千户显然也没有上心,将人接到荠县之后,不能说不闻不问,但是关心的确实少了。
直到长大成人,他们这对父子之间的感情始终不温不火。夏鹰十六岁那年,这对父子终于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起因还要从一个猎户说起,那猎户乃是住在荠县深山之中,有一回夏鹰跟随一个小队前往山里练习,在山上遇到一个猎户。那猎户射艺了得,年轻的夏鹰见猎心起,有心比试一番。
如果是正常的比试那还好,但是几轮下来,夏鹰发现自以为在军中数一数二的箭术,在此人面前竟然无一合之敌。
在军中,夏鹰的箭术很多老将士都是赞不绝口,可是此刻到了这山林,十几岁少年的骄傲被击碎了。
实际上存在差距是正常的,夏鹰在军中射的都是固定靶,百步穿杨也好,箭矢钉铜钱也好,那都是固定的目标。但是猎户不一样,他要面对的,很多时候都是移动的目标,因此在这山林中比试,是猎户占优的。
那猎户也着实是箭术高超,从一开始就没有用全力,这令夏鹰颇为恼怒。如果是对方用全力胜过自己,那自己也认了,但是这猎户却一开始就在戏耍于他,少年的脸上面子挂不住。
这时候队伍中有人趁机出主意,说让他们俩来一场对决,赢得人活,输的人死。这出主意的人也是不嫌事情不够大,提出的乃是生死之局。
在当时,夏家军到荠县实际上也不久,前面提到过,在夏家军之前,荠县就驻扎了一支军队,此后两支军队合二为一。夏家军军纪严明,而原先的荠县驻军糜烂得不成样子,虽然经过几年的整治,那些分散在军中原先的驻军,依然还是有一些陋习难改。
恰巧这出主意之人,就是原先驻军一员。
夏鹰年纪小,受不得别人的刺激,便答应了。但是猎户不愿意,他本就是无辜牵连进来的,这生死局对他而言,怎么都是不利的。
受刺激的夏鹰直接出言威胁,要是猎户不参与,直接当场射杀。无奈,猎户只得同意了。
一开始双方其实算是旗鼓相当,但夏鹰知道那人的实力,认为这旗鼓相当就是看不起他。于是命令小队的其他人向猎户出手,逼迫那猎户全力出手。
猎户哪里敢呢,对方穿的是军甲,一看就是军中之人,射杀军中之人乃是死罪。于是一场原本公平的对决变成了一边倒的猎杀。
这种猎杀不知怎的激发了夏鹰的凶性,他很享受这种追杀猎物的感觉。
最终,这场本就不公平的对决以夏鹰射穿对方大腿结束,小队呼唤着离去,只留下倒在地上的猎户。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夏副千户,那时候千户所城初立,每天有一堆的事情要忙,这位副千户本来也是一个急躁的性子,加之每天忙的火急火燎的,一听这事,当即火冒三丈。
参与这场猎杀的小队成员全部被抓,就在校场上,那名出主意的原先荠县驻军领取八十军棍,其他参与猎杀的小队成员每人领取五十军棍,主犯夏鹰按道理应该被处死,但是念其年幼,且是受到别人蛊惑,也领了五十军棍。
这五十军棍还是夏副千户自己打的,当着整个千户所城所有人的面。
五十军棍相比较处斩虽然听起来轻多了,但是这五十棍子打下来,不死也得残疾啊!那名出主意的军士没能抗住八十军棍,直接在刑场死了。剩下的那些小队成员在打完五十军棍之后,休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中一半的人留下了隐疾。
在刑场上,夏副千户手里拿着军威棍,厉声喝问夏鹰是否知道错了,夏鹰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种淡漠的表情让夏副千户更加生气,军威棍不留情面的狠狠抽在夏鹰身上。夏鹰到底是年纪小,在二十多军棍之时,夏鹰背上已经是血肉一片,彻底的晕过去了。
还是夏季里等百户求情,这顿原先五十多军棍的刑罚被暂停。暂停不代表惩罚没有了,剩下的军棍之后再补上。
这件事之后,军队进行了一次重点整顿,原先那些荠县驻军,包括后来的夏家军,一旦发现有违军纪,必定严惩。
清醒过来的夏鹰并没有为自己受到了军法惩处而愤怒,让他恼怒的是,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从没有管过自己,却在这种时候为了立威拿自己当做树立军威的标靶。
两父子之间,隔阂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