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冷艳锯站在营区后山的松树林里,脚下踩着厚厚的松针,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军刀斜插在山坡上。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苏烟飞\"三个字,他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考虑好了吗?\"视频接通后,苏烟飞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今天化了淡妆,背后是酒店房间米色的窗帘,被空调吹得轻轻摆动。
冷艳锯深吸一口气,松木的清香混合着远处炊事班飘来的饭菜香:\"我在后山,信号不太好。\"
\"少来这套。\"苏烟飞眯起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我要的答案呢?\"
一只松鼠突然从冷艳锯脚边窜过,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滑稽的一幕让苏烟飞噗嗤笑出声:\"哟,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冷兵王,被只松鼠吓成这样?\"
\"它偷袭!\"冷艳锯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孩子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关于那件事...\"
苏烟飞突然凑近镜头,眼睛在屏幕里放大:\"等等,你后面那是...军营?你没来果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冷艳锯转身望向山坡下。整个营区尽收眼底:训练场上战士们正在收操,队列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炊事班的烟囱冒着白烟,被夕阳染成淡金色。篮球场上几个赤膊的身影正在抢球,欢呼声隐约可闻。
\"我找刘淮水队长谈过了。\"他轻声说。
苏烟飞的表情凝固了:\"你...什么?\"
\"还找了大队长、政委...\"冷艳锯挠挠头,\"连炊事班的彭嘉神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重重放在桌面的声响。苏烟飞的胸口剧烈起伏,耳坠上的水晶吊坠跟着晃动,在酒店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你疯了吗?你的军旅生涯不要了?\"
\"要啊,怎么不要。\"冷艳锯突然笑了,眼角挤出细纹,\"所以我选择相信组织。\"
一阵山风吹过,松涛如海浪般起伏。远处传来熄灯号的旋律,悠长地飘荡在暮色中。苏烟飞沉默了很久,久到冷艳锯以为信号中断了。
\"你知道吗,\"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我爱你,怀孕只是个想和你在一起的借口。\"
冷艳锯点点头:\"我猜到了。\"
\"如果你不想退伍...我支持你。\"苏烟飞低头摆弄着项链,\"我一个女人做酒店生意,需要你在我身边...\"她没说完,但冷艳锯懂她的意思。
一只晚归的鸟儿掠过树梢,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冷艳锯靠着松树坐下,树皮粗糙的触感透过作训服传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医院轻伤不下火线,在我身上弹无虚发。\"
苏烟飞的眼神突然柔软下来:\"你当时如痴如醉,非说我是梦中情人。\"
\"那是因为你确实美丽动人。\"冷艳锯笑道,\"你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水,清亮得让人心疼。\"
视频里,苏烟飞别过脸去,但冷艳锯还是看见她眼角闪动的泪光。酒店窗外,果敢的霓虹灯开始亮起,在她侧脸投下变幻的色彩。
\"傻子...\"她小声骂了句,声音带着鼻音,\"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冷艳锯从作训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刘淮水队长帮我申请的随军家属安置房申请表。\"他顿了顿,\"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太晚了...\"
苏烟飞猛地抬头,耳坠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冷艳锯突然结巴起来,像个新兵第一次站军姿,\"如果你愿意等...等我退伍...或者...\"
\"或者什么?\"苏烟飞追问,眼睛亮得惊人。
\"或者来当随军家属!\"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镜头里突然挤进刘淮水队长那张大脸,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冷艳锯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屏幕,\"苏姑娘你好啊,我是这个傻小子的队长!\"
冷艳锯差点跳起来:\"刘淮水队长!您怎么...\"
\"跟踪你啊!\"刘淮水队长理直气壮地说,顺手抢过手机,\"苏姑娘是吧?我跟你说,这小子三天没睡好觉了,训练时把靶子都打成筛子了!\"
苏烟飞笑得前仰后合,耳坠晃得像风铃:\"长官好!你们当兵的都这么...直接吗?\"
\"那可不!\"刘淮水队长得意地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我们冷班长虽然傻了点,但绝对是个好苗子!你看这肌肉...\"他说着就要去掀冷艳锯的作训服。
\"刘淮水队长!\"冷艳锯慌忙躲开,脸红得像炊事班的辣椒酱。
山坡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老实带着几个战士鬼鬼祟祟地躲在灌木丛后,被发现后干脆跳出来起哄:\"老冷表白咯!嫂子啥时候来啊?我们要吃喜糖!\"
苏烟飞在屏幕那头笑得花枝乱颤,酒店房间的灯光在她发丝间流淌,像融化的黄金。笑着笑着,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咱们...咱当兵的怎么这么可爱啊。\"
刘淮水队长把手机塞回冷艳锯手里,压低声音:\"赶紧的,趁热打铁!\"说完冲山坡下的战士们一挥手:\"都给我撤!给老冷留点私人空间!\"
人群嘻嘻哈哈地散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山林重归寂静,只剩下晚风拂过松针的沙沙声。冷艳锯和苏烟飞隔着屏幕对视,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所以...\"冷艳锯小心翼翼地问,\"你考虑得怎么样?\"
苏烟飞擦了擦眼角:\"考虑什么?我等你,等你向我正式求婚。
\"啊?\"冷艳锯呆住了,\"可是申请表...\"
\"那是申请表,又不是情书!\"苏烟飞瞪他,但眼里带着笑,\"再说了,谁要嫁给一个连'我爱你'都不会说的木头啊?\"
冷艳锯急得直挠头,作训帽都歪了:\"那...那我现在说?\"
\"晚了!\"苏烟飞傲娇地扬起下巴,\"我要看实际行动!比如...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唱歌给我听!\"苏烟飞眼睛一亮。冷艳锯的脸顿时皱成苦瓜:\"我五音不全啊...\"
\"唱不唱?\"苏烟飞作势要挂电话。
\"别别别!\"冷艳锯赶紧投降,清了清嗓子,\"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他刚唱一句,山坡下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嗷呜\"声,显然那群八卦的战友根本没走远。苏烟飞在屏幕里笑得直拍桌子,连酒店床头柜上的矿泉水都震倒了。
\"笑什么!\"冷艳锯恼羞成怒,\"是你要我唱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苏烟飞努力绷着脸,但嘴角不停抽搐,\"继续继续...\"
冷艳锯深吸一口气,突然正色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尊重。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把积蓄都给你;如果你需要道歉,我现在就给你磕头...\"
\"谁要你的钱!\"苏烟飞打断他,声音却软了下来,\"我要的是...是你的真心话。\"
夜色渐渐笼罩山林,第一颗星星在天边亮起。冷艳锯望着屏幕里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女孩,轻声说:\"我的真心话是...我希望你快乐,哪怕那个快乐里没有我。\"
苏烟飞愣住了。酒店窗外,果敢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像一场无声的烟花。
\"傻子...\"她最终轻声说,\"没有你,我怎么会快乐?\"
远处营区的探照灯突然亮起,一道光柱扫过山坡,将冷艳锯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延伸到苏烟飞所在的屏幕上,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触到了她。
\"那...申请表?\"冷艳锯小心翼翼地问。
苏烟飞抹了抹眼角:\"算了,等我打下一片江山,请你回来当皇上陛下!不过先给我唱首情歌吧...\"她突然狡黠地眨眨眼。
\"这个我在行!抱一抱,抱一抱,抱着我那妹妹上花轿……\"冷艳锯顿时来了精神。嘹亮的歌声惊起一群夜鸟,扑棱棱地飞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山坡下,偷听的战友们终于忍不住,齐声跟着唱起来。歌声穿过松林,越过山岗,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苏烟飞在屏幕那头跟着轻轻哼唱,眼里的光芒比果敢的霓虹还要明亮。
此刻,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屏幕,还有曾经的误会、威胁与算计,但有什么关系呢?当军歌情歌一起响起的时候,所有的隔阂都化作了同一个旋律,在星光下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