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叶言被看管着不让随意外出,他坐不住,在方循然提出要出去的时候,缠着他。
方循然虽没受严重的处罚,但还在停职中。他倒也乐得清闲,就是有些愧对他自己的队友。
四月初是清明,他们要去墓园。
“叶言,你忘了上次的事了?”方循然拦不住叶言,劝也劝不听。
叶言挂在他背上,压着人不让走,“你先招惹我的!你要出去你还来找我告诉我,我不管,安全区内那么多人!”
“叶言,你打申请上去,他们批准了我就带你出去。”
“求你了,他们天天守着我在实验室里,我都快烦死了,我不喜欢他们盯着。人又蠢又笨,带都带不动。”叶言不喜欢这个实验室的氛围,他喜欢一个人轻松自在的做实验,这样有什么大胆的想法都可以直接实施,而不是左一个劝右一个劝,麻烦死了。
方循然不能带他出去,现在叶言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现在可是重要人员,轻易不能外出。
他背着叶言在研究院一楼绕着圈,带着他在底下散心。
叶言这几天吃饭都有人盯着,像是怕人噎死。
研究院一楼空旷,没有房间只有电梯。空荡得楼层摆着许多桌椅沙发。
现在这个点没有人,他们身后远远跟着人。
叶言从那天起一直没出过研究院,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早知道让你被革职算了,我要出去玩。”他鼓着脸说气话。
方循然听的心软,叶言正是爱玩爱闹得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严密得看管。
“我想出去走走方循然,我不喜欢这的氛围,不喜欢他们看着我。”叶言和方循然贴着脸咬耳朵。
“乖乖,我真的不能带你出去。”
“不要你了。”
叶言赌气从他背上下来,快步越过他去。他走的快身后的人也连忙加快步伐。方循然拦下他们,不让靠近。
方循然快步追上他,拉着人靠到转角墙边,“我去问问你方叔叔,看他有没有办法。”
叶言高兴了,扯着他的衣袖,“那你快点,我现在就要出去。”
方堂有办法,他让叶言往上递一份报告,说自己要去祭拜父母,往他那里递,他给批。当时欧阳青随口扯的点点是叶言留给他最后的念想成了广为流传的谣言。
叶言不愿意,他父母又没真的出事,向来讲究科学的人在这时候特别迷信,他觉得不吉利。
“那怎么办?”叶言有点急,一双看着方循然的黑亮的眸子满是期待。
方循然看着他的眼睛就心软,“要不,你跟我去祭拜我母亲?”
“那是你母亲,怎么会让我出去?”
“傻子,你跟我去见家长,见不见?”方循然戳他额头,眼底漫着笑。
叶言捂着额头红了脸,那天之后他时常会“被迫”郑重的思考两人的关系,他也查了很多资料,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这些都一知半解。
“不要,我们都还没在一起呢。”叶言低头,果断拒绝。
方循然诱哄他,“这可能是你今天唯一能出去玩的机会了,见家长也不一定要在一起,你之前不就见了我爸?”
“真的可以吗?”叶言心动,他太想出这栋大楼了。
他之前找了无数的借口,但是都被解决了。他说要买东西,他们就都给他买回来了;说要散步,就带着他到一楼走;说想看花花草草,直接往他那送了好多盆栽;要出去吃饭,要吃热乎的,他们能把厨师请来。
他父母也会紧张他,但是都没有这么离谱。
他之前收到过国家的招揽,但是没去,要早知道这么严密的看护,他当时就让方循然被罚算了!
叶言想着气恼的瞪方循然,瞪完又后悔,方循然是为了他才要被罚的。
“没关系,你要不想去的话可以等他们放宽了限制再出去。”方循然适时的松口示弱。
“我不,我现在就要出去。”
叶言的心理快被方循然摸透了。
申请很快批下来,上面的人对于叶言的“闹腾”也头疼,这位只能顺着的可不安分,天天想着往外跑,这会儿有人下了令,也想着把叶言放出去散散心。
“快走快走,等一下他们反悔了!”叶言难得孩子气,拉着方循然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方循然跟着,反手示意那些警卫赶快跟上。
门口停着方循然的车,叶言看到,瞬间懂了什么。
“方循然,你计划好了?”叶言笑着的跑到车边,语调轻快,“你不管他们同不同意都要带我出去!”
“我看你被关的难受,想带你散心。我这次长记性了,跟我爸说了,他哪里会同意的。”方循然站在他身后看他浑身都洋溢着开心。
叶言在这边停下脚步,又跑回方循然身边撑着他的肩踮脚跃起在方循然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最喜欢你了!”
方循然:!
他想拉叶言,叶言已经灵活的跑开。
欧阳青在副驾坐着,抱着一束玫瑰。他周身环绕着阴霾,叶言看见他的样子莫名收敛起笑。
“欧阳副队。”叶言压着高兴叫他。
欧阳青转头看他,朝他露出一个笑,“高兴了?方循然总是说你被看管着不高兴,要想办法带你出来玩。但是今天怕是没什么好玩的,只能散散心走一走。”
“没关系,能出来我就很开心了。”叶言上了车,欧阳青笑起来好看,叶言喜欢。他盯着欧阳青的脸瞧了会,欧阳青笑意更深了,叶言看着他也笑起来。
方循然伸手挡叶言的眼睛,“叶言,盯着人看不礼貌。”
“知道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想看多久都行。”
叶言拉下方循然的手,眼睛亮亮的看欧阳青,“真的?”
“真的。”欧阳青笑着,看了方循然一眼。
方循然咬牙,拿他们俩没辙。
——
陵园,这里人很多,气氛压抑。黑白色的衣服里夹杂着各色的花束。
欧阳青抱着花走在前头,远远将两个人甩在身后。
墓主人叫南嘉君,享年二十九。
那双时常带笑的狐狸眼里死寂,黑沉的眼睛看着墓碑上带笑的照片,失了动作。
“他是谁?”叶言小心拉着方循然悄声问。
方循然兴致也不高,没回答叶言话,摸摸他的头走上前放下一束花。
“他?他是我的爱人。”欧阳青看向他,笑容悲伤。
叶言看看他又看看墓碑,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难受。
“须君戒勿折,嘉实看成林。1”欧阳青视线转回墓碑上,指尖怜惜的轻抚照片中的人,“他的名字,来自这句诗。”
“他在北迁的第一个月里牺牲,我们当时......,都在筹备婚礼了。”欧阳青哽咽,“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方循然牵着叶言走了,叶言远远的回头看他,欧阳青扶着墓碑坐在地上,指尖描摹着里面的人的轮廓。
“你看,他们像不像我们那时候?”欧阳青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哭出声。
他啜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我们当初,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你不守诺言?当初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是你,先抛下我的又是你,我恨你南嘉君,我恨你。”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发生的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没有人回应,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一个人的身影。
冰凉的,密密麻麻的石碑无声诉说着灾难的残酷,它们不仅仅是一块石碑。
是谁的亲人?爱人?朋友?
是谁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是谁日夜思念的父母?
“我给你带了束花,你猜猜是什么?”欧阳青捧着花,挂着泪的眼微弯。
怀里的玫瑰像极了照片上的人,热烈张扬。
这是他一朵朵挑的,一支支修剪,包裹。
“你最喜欢的红玫瑰,好不好看?”
欧阳青能想象的到,如果南嘉君还在的话,会很激动。他会抱着他转圈,然后把他抱紧,诉说他到底有多爱他。
他永远直白且热切。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他们几个闹腾的,一没有看着就闹事。浔儿下午和叔叔阿姨一起来看你,你在这等会吧。”
他擦拭干净石碑上薄薄的一层灰,把怀里的花端端正正的放在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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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源自,宋·张拭《王长沙梅园分韵得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