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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陶骨灰坛冰冷刺骨,坛底“噬情花开日,替身归墟时”九字如烧红的烙铁烫进陈砚青眼底。冰棺中女童傀儡的面容与记忆里苏清雪明媚的笑靥重叠,最终化为眼前这一坛惨白的灰烬。

“清雪…你究竟布了多大的局…”他染血的指尖摩挲着坛口符纸上那株妖异的噬情花图腾,目光扫过濒死的林晚意与冰棺傀儡,最后落在掌心那团混合着自己与林晚意鲜血的紫红灵肥上。

疯狂,在此刻成为唯一的理智。

“既然灵肥能化朽为生…”陈砚青猛地撕开封坛符纸!苏清雪的骨灰暴露在寒潭阴气中,竟泛起星星点点的诡异紫芒!他毫不犹豫地将掌心血肥狠狠按入骨灰!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紫红血肥与莹白骨灰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耳的腐蚀声!粘稠的浆液瞬间沸腾,骨灰中星星点点的紫芒如同被唤醒的毒虫,疯狂吞噬血肥能量!

“呃!”陈砚青闷哼一声,只觉体内精血连同灵力被凶暴抽离!那沸腾的混合物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紫红相间的毒蛇,顺着他手臂缠绕而上,尖锐的头部裂开菊花状口器,狠狠咬向他心口!

躲不开!也不想躲!

陈砚青赤红着眼,任由那毒蛇般的浆液贯入心脏!

轰!

视野被猩红与惨白吞没!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炸开——

苏清雪被铁链锁在丹炉边,肩胛骨钉着噬魂钉,宇文灼的狞笑在炉火中扭曲…

襁褓中的女婴被林晚意死死抱在怀中,陈砚舟的剑尖滴着血,指向婴儿心口…

冰棺关闭前,苏清雪将半块命魂玉塞进傀儡替身衣襟,指尖蘸着自己心头血,在棺内刻下最后符咒…

“啊——!”陈砚青发出野兽般的嘶嚎,七窍迸出紫黑血线!那贯体的浆液并未杀死他,反而如同最霸道的肥料,在他心脉深处扎根、疯长!一株介于虚实之间的妖花虚影在他背后狰狞绽放——花瓣如染血骨刃,花蕊处赫然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噬情花灵根! 以爱恨执念为壤,至亲骨血为肥,涅盘而生!

几乎同时!

冰棺中那具女童傀儡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两朵微缩的噬情花图腾一闪而逝!棺内寒气暴动,傀儡僵硬地坐起,双手交叠的心口处,那枚完整的命魂玉“咔嚓”裂开!凝固发黑的精血竟逆流回溯,化作一缕血线,隔空注入昏迷的林晚意眉心!

“噗!”林晚意身体剧震,喷出一口黑血!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死死盯住陈砚青背后那株妖花虚影,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啸:

“陈砚青!停下!那是清雪的…啊啊啊——!”

而在黑煞谷内

腐臭的瘴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缠绕着“黑煞谷”嶙峋的骸骨山门。陈墨抱着奄奄一息的黄狗,跪在冰冷刺骨的墨玉阶前,额头重重磕在阶沿染血的兽牙图腾上。

“宇文家主!陈家庶子陈砚青的养子陈墨,献…献宝求见!”少年嘶哑的嗓音在死寂的山谷回荡,掌心那团紫红血肥结晶,在昏暗天光下渗出妖异光泽。

沉重的玄铁巨门无声滑开,门内并非殿堂,而是一座巨大的血肉丹池!池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绿色浆泡,浸泡着无数扭曲哀嚎的人形!池边高座上,一个披着暗红大氅的男人缓缓转身——宇文灼!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在池光映照下如同蠕动的蜈蚣,目光落在陈墨掌心血肥上,瞳孔骤然收缩!

“哦?陈砚青的…养子?”宇文灼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一步踏出,已鬼魅般出现在陈墨面前!枯爪般的手捏住少年下巴,强迫他抬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宇文灼猛地僵住!

像…太像了!

尤其是这双眼睛…这倔强又绝望的眼神…像极了当年被他锁在丹炉边,却仍敢啐他一脸血的苏清雪!

“这‘肥’,哪来的?”宇文灼指腹摩挲着陈墨眼尾,力道几乎要掐碎骨头。

“陈砚青…用我娘的血…和那个叫苏清雪的女人的骨灰…炼的!”陈墨忍着剧痛和恐惧,将昨夜院中血战、林晚意挡剑濒死、陈砚青抽取血肥遁走之事嘶声喊出,唯独隐去了自己催化蚀阴泥伤陈星野的细节。

“苏清雪…的骨灰?”宇文灼眼中爆出骇人的精光,随即化作癫狂大笑,“哈哈哈哈!陈砚青!你果然比我更疯!更毒!”他猛地夺过那团血肥结晶,指尖燃起幽绿丹火!

结晶在丹火中融化,一缕紫红烟气升腾,竟化作一株微缩的噬情花虚影!

“好!好一株‘恨生花’!”宇文灼狂喜,枯爪一挥,“把‘七号毒鼎’拖上来!”

铁链哗啦作响,一个巨大的精铁囚笼被魔傀拖出。笼中蜷缩着一个浑身溃烂、不断抽搐的壮汉,正是宇文家试验失败的毒人!

宇文灼指尖一弹,一滴融化的血肥液精准射入毒人口中!

“吼——!”

毒人身体猛地弓起,体表溃烂处疯狂滋生紫红色肉芽!肉芽纠缠硬化,瞬间覆盖全身,形成狰狞的骨质铠甲!溃烂的双眼被猩红光芒取代,口中喷出带着甜腻腥气的紫红毒雾!更恐怖的是,他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肉,化作两柄滴着毒浆的骨刃!

“杀!”宇文灼指向丹池边一个哀嚎的试验品。

唰!

紫红残影掠过!试验品甚至来不及惨叫,已被骨刃撕成碎片!血肉碎片尚未落地,就被毒人铠甲上的肉芽触手卷住吞噬!

“完美!这才是真正的‘蚀骨毒军’!”宇文灼激动得浑身颤抖,猛地看向脸色惨白的陈墨,笑容如同恶鬼,“小子,想不想救你的狗?”

他枯爪隔空一抓,垂死的黄狗被无形之力摄到半空!

“不要!”陈墨目眦欲裂!

“吃了它!”宇文灼将另一滴血肥液射入黄狗口中!

“嗷呜——!”

凄厉的狗嚎瞬间变成暴虐的兽吼!黄狗腐烂的后腿疯狂膨胀,皮毛脱落,露出紫红色筋肉虬结的巨肢!森白獠牙暴涨,涎水滴落处石板腐蚀冒烟!它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陈墨!

“不…阿黄…”陈墨绝望后退。

“乖狗。”宇文灼抚摸着魔化黄狗的头颅,枯爪却按在陈墨天灵盖上,声音如同深渊寒风:

“给你两个选择。”

“一,带着你的狗,做我毒军的‘饵食’。”

“二…”他指尖幽光吞吐,映着陈墨惨白的脸。

“喝下这滴‘亲缘血’,替我去陈家…认个爹!”

而此时在寒潭深处

“陈砚青!那是清雪的涅盘丹!不能抽啊——!”林晚意披头散发扑来,却被陈砚青背后妖花虚影震飞,撞在冰棺上吐血不止!

陈砚青对一切充耳不闻。噬情花灵根在心脏深处扎根的剧痛,混合着苏清雪记忆碎片带来的焚心之恨,已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能感觉到,这妖花灵根如同无底洞,疯狂吞噬着他的灵力、精血乃至…神魂!

冰棺中,女童傀儡缓缓站起。她心口命魂玉彻底碎裂,裂纹中渗出粘稠的黑血,顺着苍白的小腿滴落寒潭。黑血触及潭水,竟凝结出片片冰晶般的黑色曼陀罗!

“替身…归墟…”傀儡僵硬地转头,黑洞洞的眼眶“望”向陈砚青,嘴角裂开一个非人的弧度。她抬起手,指向寒潭深处一面光滑如镜的冰壁。

冰壁在噬情花妖力与傀儡的指引下,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显露出其后隐藏的第二口冰棺!

棺中空无一人,只铺着一层枯萎的噬情花瓣。花瓣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紫髓玉简和半片婴儿襁褓,襁褓上绣着一朵小小的、含苞的噬情花!

“雨柔…我的雨柔在哪里?!”陈砚青心神剧震,妖花吞噬的速度陡然一缓!

“被…换走了…”林晚意咳着血,指甲抠进冰面,嘶声哭喊,“清雪剖了自己的…涅盘紫府金丹…才从宇文灼的‘万婴鼎’里…换出雨柔…交给…”

轰隆——!

寒潭入口的禁制轰然爆碎!陈砚舟浑身浴血,状若疯魔地冲入!他身后跟着的修士已不足五人,且个个带伤,显然突破禁制付出了惨重代价!

“孽畜!给我死!”陈砚舟一眼锁定陈砚青背后的妖花虚影,瞳孔骤缩,却更添杀意!一柄燃烧着本命精血的赤金法剑撕裂寒气,直刺陈砚青后心!

这一剑,凝聚筑基巅峰全部修为,更是燃烧寿元!必杀!

陈砚青正处灵根吞噬的关键,根本无力躲避!

冰棺傀儡却动了!

“归…墟…”

女童发出空洞的音节,小小的身体炮弹般撞向赤金法剑!

噗嗤——!

法剑毫无阻碍地贯穿傀儡心口!

没有鲜血。只有无数粘稠的黑气从创口喷涌而出,瞬间包裹剑身!陈砚舟骇然发现,自己与法剑的心神联系正在被疯狂腐蚀!

“爆。”傀儡裂开的嘴角吐出最后一个字。

轰——!!!

堪比金丹自爆的恐怖能量从傀儡体内炸开!首当其冲的陈砚舟如破麻袋般被炸飞,半个身子血肉模糊!他身后的修士更是瞬间汽化!

爆炸的狂澜将陈砚青狠狠掀飞,撞向那面显现第二冰棺的冰壁!他怀中的苏清雪骨灰坛脱手飞出!

啪!

骨灰坛砸在冰棺边缘,碎裂!

莹白的骨灰混合着点点紫芒,如同星尘般洒落在棺中枯萎的噬情花瓣上。

异变陡生!

枯萎的花瓣触碰到骨灰中的紫芒,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舒展、饱满、绽放!妖艳的紫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染花瓣,一股令万物沉沦的甜香弥漫整个寒潭!

真正的噬情花,开了!

陈砚青挣扎着爬起,正好看到那朵碗口大小、妖异到惊心动魄的噬情花在冰棺中彻底绽放!花蕊中心,并非花芯,而是一颗鸽卵大小、流转着七彩霞光的紫府金丹!

苏清雪的涅盘金丹!

“清雪…”陈砚青颤抖着手伸向那朵花。

“小心!”林晚意凄厉的警告响起!

一只焦黑枯骨般的手,猛地从爆炸烟尘中伸出,抢先一步抓向噬情花!是半边身体被炸烂的陈砚舟!他眼中尽是贪婪与疯狂:“我的!金丹是我的!”

“你、也、配?!”

陈砚青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湮灭!背后的妖花虚影凝如实质,花瓣如血刃般怒张!他并指如刀,狠狠刺入自己心口,挖出一团包裹着妖花根须的紫黑色精血,凌空拍向冰棺中的噬情花!

“以我心血,饲此妖花!”

“噬情!吞了他——!”

吼——!

冰棺中的噬情花猛地暴涨!碗口大的花朵瞬间化作磨盘大小!花瓣裂开,露出深渊巨口般的花芯,一口将陈砚舟伸来的手臂连同小半个肩膀吞了进去!

“不——!”陈砚舟发出非人的惨嚎!

噬情花疯狂蠕动、咀嚼!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更恐怖的是,陈砚舟未被吞噬的身体部分,血肉精气正被无形的根须疯狂抽取,化作道道血线汇入花茎!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父亲!”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从破碎的洞口传来!

浑身缠绕着腐臭绷带、右腿只剩森森白骨的陈星野,竟拄着剑,被一名仅存的死士搀扶着出现在洞口!他亲眼目睹了父亲被妖花吞噬的惨状!

陈星野眼中爆出滔天恨意,猛地推开死士,独腿发力,燃烧精血,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猩红流光,直刺陈砚青背心!

“陈砚青!我要你给父亲陪葬!”

剑锋及体的刹那!

冰棺中那朵吞噬陈砚舟的噬情花猛地一颤!花芯处霞光流转的金丹突然射出一道紫光,精准打在陈星野的剑尖!

锵!

法剑偏转!

本该刺穿心脏的剑锋,狠狠扎进了陈砚青的右腹!

剧痛让陈砚青浑身痉挛,眼中血色却更浓!他竟不拔剑,反而借着剑锋贯体的冲力,猛地向前一扑!

噗嗤!

长剑透体而出!

而陈砚青染血的手,也终于抓住了冰棺中那朵妖异的噬情花!

花入手心,冰凉刺骨。

苏清雪金丹的霞光温柔地包裹住他。

无数清晰的画面与声音,如同洪流冲垮了恨意的堤坝,涌入他濒临崩溃的神魂——

“砚青,快走!带着雨柔走!宇文灼要的不是孩子,是你陈家的‘荒古灵肥根’!”(苏清雪被铁链锁住前最后的嘶喊)

“剖丹换女…值得吗?”(模糊的男声)

“替我…把花种在他心里…只有噬情灵根…才能对抗‘荒古之噬’…”(苏清雪气若游丝)

冰棺关闭…她蘸着心头血在棺内刻符…指尖最终点在傀儡眉心:“记住…你是雨柔…要替娘…守住爹爹…”

“清雪——!”陈砚青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滚烫的泪混着血砸在噬情花瓣上。原来这滔天恨局,是她用命为他换来的…一线生机!

“爹爹…不哭…”

一声微弱稚嫩的呼唤,突然在死寂的寒潭中响起!

陈砚青猛地抬头!

只见那被噬情花紫光笼罩的陈星野,身体剧烈颤抖,脸上怨毒的表情寸寸龟裂!他茫然地松开握剑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白骨森森的右腿,又看看被妖花吞噬、只剩半具干尸的父亲,最后目光落在泪流满面的陈砚青脸上…

属于陈星野的暴戾眼神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婴儿的纯净与孺慕。

“星野…好痛…”少年(陈星野)捂着自己腐烂的腿,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啜泣起来,“坏人…打爹爹…”

陈砚青如遭雷击!一个荒诞却致命的念头击中了他——

噬情花吞噬陈砚舟时,溢出的紫光不仅偏移了陈星野的剑…

更粉碎了陈砚舟种在亲子神魂深处的控魂血印!

眼前这个喊痛的“陈星野”,才是被囚禁了十几年的…真正神魂!

“星野…”陈砚青喉头哽咽,忍着腹间剧痛,伸手想去触碰少年。

“啊——!怪物!别过来!”陈星野(真魂)却惊恐地看着陈砚青手中妖花和背后虚影,尖叫着向后爬去!

“星野哥哥…不怕…”另一道更微弱的声音响起。

冰棺中那朵噬情花的花瓣轻轻开合,花蕊处的金丹霞光流转,竟投射出一个三岁女童的半透明虚影!虚影飘到瑟瑟发抖的陈星野身边,伸出小手想摸他的头,却穿体而过。

“雨柔…是你吗?”陈砚青声音颤抖。

女童虚影转过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与冰棺傀儡有七分相似,眉心却有一点小小的火焰状金痕!她看着陈砚青,甜甜一笑,小手指了指他手中的噬情花,又指了指寒潭之外:

“花花…饿了…外面…有好多…好吃的虫子…”

陈砚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噬情花灵根赋予的诡异感知穿透山体,蔓延向陈家方向!

“视野”所及,尸山血海!

无数肢体扭曲、覆盖着紫红骨甲、喷吐毒雾的“人形”正疯狂啃噬着陈家族人的尸体!为首的,赫然是一个骑着魔化巨犬、手持骨刃的少年——陈墨!而他身后高踞骸骨王座、正将一颗跳动的心脏塞入口中的身影…正是宇文灼!

宇文家的蚀骨毒军…已踏平陈家!

更让陈砚青神魂俱裂的是——

在毒军肆虐的尸山最顶端,一口巨大的黑铁丹炉正在燃烧!炉壁上,一个肩胛被噬魂钉洞穿、浑身是血的女子虚影正在火焰中哀嚎消散…那虚影的容貌…正是林晚意留在陈家祠堂的命魂投影!

“晚意——!”陈砚青目眦欲裂!

手中噬情花似乎感受到他滔天的悲怒,妖艳花瓣怒张,花蕊金丹爆发出吞天噬地的紫红光芒!

寒潭之外,黑云压城。

寒潭之内,妖花噬主。

而他的女儿,正指着漫山遍野的“虫子”,说…饿了。

陈砚青染血的手,缓缓抚过腹间透出的剑锋,最终握紧了那朵以爱为名、恨为根而生的噬情花。他低头,吻了吻花蕊处女儿虚影的额头,声音温柔得如同地狱回响:

“乖,爹爹这就去…”

“给你…捉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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