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倾,山风裹着雨珠子砸在岩壁上噼啪作响。陈青梧背贴湿冷的石缝,耳畔是张骁摆弄罗盘的窸窣声。青铜剑在他腰间微微颤动,剑鞘上的螭纹被闪电映得忽明忽暗。向导老周缩在角落,哆嗦着往火折子上呵气,橘红的光晕里,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指针逆旋三圈半……”张骁盯着掌中罗盘,剑眉拧成一团,“这地界儿的磁场能把司南拧成麻花,老周,你先前说日军在这儿失踪,怕不是被山吃了?”他故作轻松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青铜剑柄上的缠绳却悄悄滑到腕间——这是卸岭力士遇险前的小动作。
老周喉头滚动,哑着嗓子道:“七十年前那队兵痞子,拖着铁链镣铐进山,说要挖什么‘龙龈穴’……后来连人带枪全没了影,只剩半截烂旗子挂在老鸦树上。”他话音未落,远处密林忽地传来一声婴啼,尖利得刺破雨幕。
陈青梧猛地按住古剑。剑鞘内隐隐龙吟,这是武当养剑术练到极致的征兆。她指尖掠过袖中银丝,十八枚铁弹子已扣在掌心。“不是婴孩,”她眸色沉冷,“《山海异兽志》载,雁荡山魈,声如儿啼,赤目利爪——”
三道黑影骤然撕裂雨帘!
腥风扑面,陈青梧旋身甩袖,铁弹子破空激射。最前头的山魈惨嚎着撞上岩壁,赤红眼珠爆开一团血雾。另外两只凌空折转,利爪直掏张骁咽喉。电光石火间,青铜剑鞘横拍而出,张骁借势后仰,剑锋自下而上撩起寒芒,山魈半截指爪当啷落地。
“接着!”陈青梧甩出银丝缠住岩缝,足尖点地腾空。古剑出鞘如龙,一式“玉女投壶”贯穿山魈心口,污血溅上她月白劲装,绽开朵朵红梅。最后那只山魈龇牙低吼,却不敢近前,红眼珠骨碌碌转着,突然扑向瘫软在地的老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道金光自陆子铭指间迸射。发丘印凌空压下,山魈如遭雷击,浑身冒起青烟。这位发丘天官不知何时已绕到岩缝另一侧,修长手指夹着三道镇煞符,眉眼含笑:“《抱朴子》有云,山魈畏金声,张兄何不敲个锣?”
张骁啐掉嘴角雨水,青铜剑挽了个剑花:“您老倒是早说啊!”说着真从行囊摸出个铜钵,抡圆了往岩壁上一砸。嗡鸣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那山魈捂耳惨叫着跌入深涧。
三人喘息未定,老周突然指着断崖嘶声道:“快看!那、那是……”
腐锈的铁链缠在虬结的断枝上,链环间卡着半块铭牌,模糊的“昭和十四年”字样混着黑褐色污垢。陆子铭用匕首尖挑起链条,符纸倏地燃起幽蓝火焰:“血煞浸了七十年,难怪能养出这些孽畜。”他忽然眯起眼,链环内侧竟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这不是镣铐……是镇魂锁!”
陈青梧指尖抚过符咒凹痕,古剑忽然剧烈震颤。她猛地抬头,只见暴雨中的天斩崖轮廓竟与武当金顶的太极阴阳鱼隐隐重合。“日军不是在挖宝,”她嗓音发紧,“他们想破风水局,放出什么东西——”
话未说完,整座山体轰然剧震!
崖边朽木桥应声断裂,张骁甩出飞虎爪的刹那,陈青梧袖中银丝已缠住对岸石笋。老周的背包却直坠深渊,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的闷响,回声悠长得令人心悸。
“下面有青铜器!”陆子铭瞳孔骤缩,“听回声深度,怕是镇着地宫穹顶……”
张骁拽紧飞虎爪的钢索,咧嘴笑道:“这回要是能摸出个宋徽宗的瘦金体碑文,我请二位喝茅台!”他故意把“茅台”二字拖得老长,陈青梧瞪他一眼,嘴角却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