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鹘振翅掠过冰缝,灰白的羽毛在寒风中簌簌作响。陈青梧盯着冰层下那道黑影,掌心沁出薄汗。陆子铭用发丘印在冰壁上刻下第三道记号,低声咒骂:“这迷宫是活的!”张骁蹲下身,指尖扫过冰面下蜿蜒的裂痕,忽然咧嘴一笑:“跟着那扁毛畜生走——它翅膀上有波斯文的脚环,必是黑水帮驯养的探子!”
话音未落,冰层下的黑影骤然转向。雪鹘尖啸着钻入一道狭窄的冰缝,三人贴着岩壁侧身挤过,碎冰碴簌簌落在陈青梧的防风镜上。转过弯道,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百丈冰崖环抱的谷地中,竟藏着一汪碧色温泉。硫磺气息混着花香萦绕鼻尖,岩缝间探出几簇嫩黄雪莲,远处石壁上赫然刻着巨幅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镶着七枚鸽卵大的夜明珠,将星宿连线映得流光溢彩。
“这是西辽工匠仿造的星槎航道图。”陆子铭掏出拓印羊皮卷比对,镜片蒙着白雾,“你们看天枢位,那颗珠子分明是……”
破空声骤然撕裂雾气。
陈青梧后颈寒毛倒竖,本能地旋身挥剑。“当”的一声,三棱弩箭擦着古剑迸出火星,深深钉入她脚边的温泉石。十步开外的乱石堆后,黑水帮首领捂着渗血的肩胛狞笑:“把龟甲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张骁将铁锨横在胸前,余光瞥见岩壁阴影里闪动的弯刀寒光。七个波斯打扮的壮汉呈扇形围拢,为首者脸上横贯刀疤,正是先前在冰崖逃脱的残党。陈青梧突然抬脚踹向温泉边的青石,热水如瀑泼向敌阵,惨叫声中混着波斯语的咒骂。
“接住!”陆子铭甩来一包朱砂。张骁凌空抓握,反手洒向扑来的两名刀手。猩红粉末遇水即燃,蒸腾的赤雾里,陈青梧剑走游龙,古剑贴着弯刀脊背滑过,剑柄重重磕在对方虎口。
刀疤脸首领啐出一口血沫,独眼盯着陆子铭怀中的龟甲。他突然吹响骨哨,温泉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陈青梧心头一凛,剑锋转向声源——水面咕嘟冒泡,三具缠着水藻的浮尸缓缓立起,腐烂的指节扣着锈迹斑斑的弩机!
“是辽代守陵傀!”陆子铭疾退两步,发丘印狠狠拍在最近那具浮尸额间。黄符腾起青焰,尸身却纹丝不动,反倒抬手射出弩箭。张骁抡圆铁锨格挡,精钢铲面“叮叮”两声溅起火花,震得他虎口发麻。
陈青梧闪身躲过尸傀扑咬,古剑顺势刺入其肋下。剑身传来滞涩感,仿佛扎进浸水的棉絮。她急旋剑柄搅动,腐肉簌簌脱落,露出森白肋骨间嵌着的青铜机括——这哪是寻常尸变,分明是西辽工匠造的杀人机关!
“砍关节!”张骁暴喝一声,铁锨劈向另一具尸傀膝窝。铸铁与青铜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了尸傀衣袍。火舌顺着浸油的布条窜上星图,夜明珠在高温中“噼啪”炸裂,飞溅的碎片割破刀疤脸的脸颊。
混乱中,陆子铭突然冲向温泉中央。他踩着凸出水面的石笋纵跃,发丘印重重砸向北斗天权位的夜明珠。岩壁轰然开裂,隐藏的暗格里滚出一尊青铜匣,匣面饕餮纹的双眼正对星图缺口。
“接着!”陆子铭将龟甲抛给陈青梧。她凌空接住的瞬间,刀疤脸的弩箭已抵近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张骁甩出铁链缠住弩臂,陈青梧借势旋身,古剑贴着弩箭擦过,剑锋直指敌人咽喉——
“留活口!”陆子铭的喊声被爆炸声淹没。
暗格中的青铜匣突然弹开,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激射而出。刀疤脸惨叫倒地,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他整条右臂竟如蜡油般融化。陈青梧疾退到张骁身侧,瞥见针尾刻着的回鹘文,瞳孔骤缩:“是赤汞毒!”
残余的黑水帮众肝胆俱裂,丢下武器四散奔逃。三具尸傀却在此时集体转向,腐烂的鼻腔翕动着,朝龟甲所在的位置机械挪动。陆子铭抓起一把硫磺粉撒入温泉,腾起的白雾中,尸傀关节发出“咔咔”异响,竟停在原地剧烈颤抖。
“硫磺遇水生成硫化氢,专克这类阴物。”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袖口还在滴血,“但撑不过半炷香。”
张骁已撬开青铜匣。匣内铺着褪色的绸缎,一柄陨铁短匕静静躺在其中,刃身布满雪花状纹路。他屈指轻弹匕身,龙吟般的嗡鸣在谷中回荡,岩壁星图上的明珠应声碎裂,露出后面幽深的洞口。
“快走!”陈青梧拽起陆子铭跃入洞窟。张骁断后,铁锨横扫击飞追来的尸傀头颅。三人沿着倾斜的甬道疾奔,身后传来连环爆炸声——赤汞毒引燃了暗藏的硝石,整座温泉谷在轰鸣中塌陷。
爬出洞口时,暮色已染红天山群峰。陈青梧摊开掌心,龟甲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光泽,河图纹路与远处贝加尔湖的方位隐隐呼应。陆子铭擦拭着陨铁匕首,突然轻笑:“你们说,匈奴单于当年用童男童女祭祀的,真是湖底陨铁?”
张骁望向北方翻涌的雪云,青铜剑在鞘中发出轻微震颤。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狼嚎,混着冰层开裂的脆响,像某种古老预言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