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叙说这些话当然不是为了给尹美妍出头。
如果这件事没有波及到他，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尤其是在尹美妍自己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
可偏偏这件事就是一直粘在他头上。
尹家航没有将韩时叙的反抗放在眼里，依然云淡风轻地望着他。
残忍说：“如果我们联姻，就不会有人敢嘲笑她，至于你的不待见……抱歉，重要的不是你。”
“你跟京家闹成了这样，婚约不也还是在？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孩子，在集团和家族面前，你们渺小如尘埃。”
他就这样残酷直白地说出了真相，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他不怕因为这一句话而得罪韩家。
现在的韩家已经和京家掰了，如果京媛熙真的回不来，京渊将会疯狂报复韩家。
韩家除了跟尹家联姻别无选择。
退一万步说，就算京媛熙活着回来了，发生了这样的事，韩家也不可能安稳地继续和京家联姻。
而京家一旦选择和其他家族联姻，韩家同样只能选择尹家。
韩家没得选。
大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赵宇鹏看得喜不自禁。
要不是碍于现在的局势，他简直要兴奋地鼓掌了。
“韩时叙又要跟尹美妍联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联姻王者吗？真是佩服啊。”
他笑嘻嘻地扭头，却发现围观的金明珠几人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畅快和愉悦的情绪。
李承硕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宇鹏的动作，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韩文州身上。
那个中年男人正淡淡地看着韩时叙，却没有要帮他开口说话的打算。
在这个观点上，韩文州和尹家航是一致的，或者说所有长辈们都是一致的。
韩时叙盯着他们漠然的眼睛，反驳的话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不在乎他们受伤的尊严，不在乎他们被摆布的命运，只是一味为他们好。
他无力又妥协地站在人群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得和他们平等。
在尹家航和韩文州的联合下，韩时叙和尹美妍彻底陷入了沉默。
而大人们则像是捅破了窗户纸，光明正大地聊起联姻来。
他们高谈阔论，喜形于色，像是打了胜仗。
韩家这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而白家那边的气氛则凝重不已。
“你是疯了吗？你凭什么去针对韩时叙？混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韩家的地位吗？！”
白正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即便白家从政，用不到韩家，可现在议事院那边有关海贸的草案已经下来了。
韩家正是势头猛的时期。
白家是失心疯了非要去得罪韩文州吗？
白慧娜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固执地不说话。
“京家和韩家之间的事你就非得去插一脚，整天跟京媛熙待在一起，你的胆子也变大了是吗？你以为京家会护着你吗？”
白正“砰”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京媛熙回不来，京渊根本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她会回来的！”白慧娜立马抬头反驳。
“那就等她回来了再说！在圈子待了这么久你一点都不会审时度势吗？”
白正既生气又失望地看着她。
现在韩家和京家闹得正凶，白慧娜跟京媛熙是出了名的关系好。
不管是出于警告其他人，还是彻底和京家闹掰，韩家都会卯足了劲儿来打压白家。
“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简阿曼说完起身想去拉女儿白慧娜，白慧娜现在也气得很，眼眶红红地侧身躲开她的手。
“当初我跟她玩的时候，你们个个都很高兴，现在出事了你们要怪我了？你们不想管我，那就让韩家直接整死我好了！”
“你……”
白正还想说什么，被简阿曼一口打断，“你给我闭嘴！”
白慧娜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泪水从眼窝里涌出，大滴大滴从脸颊滑落。
呵斥住了丈夫，简阿曼将女儿硬拽到沙发前坐下，一边哄着她，一边说：
“我们不是怕你把白家整垮，白家就是为你准备的，就算你一夜之间全部败光了我们也不会怪你，我们只是怕白家护不住你。”
“暗地里巴结韩家的人很多，韩文州只要用些手段就能让你吃个哑巴亏，我们不想让你白白受委屈。”
白慧娜不断抽泣着，哭得厉害，“是韩时叙欺负我们在先，媛熙到现在都没找到，他还跟那个宋恩雅搞在一起，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我恨他！我就是恨他！”
简阿曼帮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那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慧娜，韩家是他的护盾，硬碰只会让自己受伤，他也只会更得意。”
“如果你真的相信京媛熙能回来，那就必须要学会等待。”
听完简阿曼的话，白慧娜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说：“可我已经把韩家得罪了，你刚才不是说他们会耍手段吗？他们会怎么办，把我们一家全部送进大牢？”
政圈里的不少人都是这样的下场。
简阿曼笑着安抚道：“已经发生过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韩氏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韩文州要想把手伸过来也得要点时间。”
“只是你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别让我们担心，嗯？”
白慧娜虽然很不甘心，但看见简阿曼担忧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不会再跟他正面起冲突。”
简阿曼露出欣慰的笑，“这就对了，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晚安。”
“晚安。”
白慧娜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起身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上，夫妻俩才对视一眼，脸色凝重。
“韩家那边怎么办？”
“京家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管吧，韩家这也算在打京家的脸啊？”
白正不确定道。
话虽是这么说，京渊那个人他还真说不准。
几个小辈看似玩得好，其实各个家族之间并没有明确的所属关系，也没有过多的牵扯到长辈。
而且京渊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他会对付韩家那是肯定的，但他真不一定会管白家的死活。
“要不改天我去找找韩文州？”
“找什么找，他已经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还想要怎样？”
简阿曼冷笑说：“韩时叙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其他人难道对韩家就没有怨气吗？”
她还真不信就只有他们家慧娜参与了这件事！
到时候韩家都自顾不暇了，要是还敢追着白家不放，就别怪他们闹个鱼死网破！
白正看着母女俩如出一辙的表情，心里直呼完了。
这是彻底杠上了。
……
韩家对白家的打压，整个中都都看在眼里。
可帝国的海贸一旦要发展，韩家就将会是吃尽红利的那一个。
再加上韩时叙在宴会上那么一闹，韩家和尹家有意联姻的消息变得人尽皆知，就更加没什么人敢去出风头了。
京、辛、姜三家近期都没怎么关注中都的局势，光是想说动帝国派军队去黑三角就得他们三家合力出马了，哪里有空关注韩家怎么作妖。
虽然京渊自己不能去黑三角，但依然天天在外面跑得脚不沾地。
京家再势大，可要想说服人去黑三角那个地方也需要费一番口舌。
帝国宁愿不要海贸，也不愿意去扫黑三角，可想而知那个地方有多险峻。
“他们的人在那边死了接近十个，不肯再继续加人。”
帝国派人连搜了一个月，光是物力财力就耗费了不少。
京渊听见助理的话，心里已经生不起被拒绝的愤怒了，有的只是颓败。
他知道要不是看在三家的面子上，帝国绝不会出动军队。
一个国家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找一个人而大动干戈，尤其是一个大概率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的诚意已经足够了。
“告诉他们所有费用我京家会全部承担，最后再尽力找找吧。”京渊盯着车窗外面，说，“哪怕是尸体也好。”
即便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可助理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落寞。
偌大的京家从前只有父女俩，以后可能就只有他自己了。
助理低头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发起消息来。
黑车“嗤”一声停在京氏大楼前方，助理下车刚给京渊打开门，一转身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
京渊根本没有看面前的人一眼，目不斜视地带着助理从她身边越过去。
宋恩雅闭眼握了一下拳头。
她也想很有骨气地不来找他，可她别无他法。
李慧拉背后有金家。
她快步追上去，“京先生，我们能谈谈吗？”
京渊冷声吩咐：“拦住她，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是。”
宋恩雅见面前的人死活拦着自己，而京渊越走越远，急得大叫：“我只是想问你，宋家到底是怎么破产的。”
察觉前方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再接再厉道：“既然我知道了当年的事就不可能会放弃！我就找你这最后一次。”
京渊转头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在仔细判断些什么。
下一秒，助理看见他点了点头。
宋恩雅一路跟着京渊上了顶楼的办公室。
“你想问什么？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京渊自顾自坐到办公桌前。
“宋家破产的时候，你跟我妈还有婚约的吧？”
京渊的眼神陡然停顿了一下，眸光微深，他缓缓抬起头，“继续。”
“所以你知道李慧拉跟我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提起李慧拉，宋恩雅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她害得我妈妈残疾，还被……”
她顿了一下，看向对面的男人，转口说：“反正我可以肯定就是她害了我妈妈，说不定宋家破产跟她也有关系，我想找找当年的证据。”
宋恩雅不知道李慧拉为什么这么恨她们，但凭着这份恨意，她可以做出一些令人惊骇的事，包括陷害宋家。
“这些事你应该去找警察，不过你的猜疑也许有几分合理，她们之前的关系很好。”京渊随口说。
“关系很好？谁？李慧拉和我妈妈吗？”宋恩雅怔住了。
既然关系很好，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宋恩雅很快又想到了另一层面。
也许李慧拉早就恨上宋真贤了，只是她一直蛰伏在她身边等待时机。
京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神色从疑惑变得坚定，而他仿佛一个局外人，镇定得毫无破绽。
他不怕宋恩雅去查，因为当年李慧拉和宋真贤确实情同姐妹，只不过后面渐渐就变了。
李慧拉的订婚对象，也就是现在的金山，在一次宴会上看中了未婚妻的好姐妹宋真贤。
那时宋家和京家还没有决定要联姻，京渊也鲜少关注他们之间的事，他第一次见到宋真贤是在辛婕的十九岁生日宴上。
那次的宴会格外盛大，几乎整个帝国的名贵都等在大厅里，身为主人公的辛婕只在晚上八点零八分出场。
据说她是那个时间点出生的。
宋真贤穿着红色礼服穿梭在宴会的人群之间，也或许是蓝色礼服，总之旁边有不少人向他介绍这位宋真的独生女。
她在中都确实有不少爱慕者。
但那些都是往事了。
宋恩雅从京渊的眼神看出他陷入了某种回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恨意莫名少了几分。
她斟酌着开口：“当初你跟我妈妈联姻是自愿的吗？还是也像大多数贵圈人一样，只是为了结个婚而已。”
“联姻是家族壮大的最快方式。”京渊看了一眼手表，冷淡说，“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
宋恩雅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别的情绪，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她也得到了一些信息，于是很快振作起来。
“谢谢您。”
宋恩雅抿唇弯腰，然后转身离开。
“你妈妈是个有骨气有尊严的人，如果你遗传到了这一点，以后就不该再来找我。”
京渊的语气没有一丝明显的嘲弄，可就是这份平静让他吐出的每个字变得更加刺人。
背后传出的声音好似给了宋恩雅当头一棒，让她的心陡然一颤。
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希望，在这句似羞辱似鄙夷的话语中完全破灭。
宋恩雅背对着京渊，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