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砚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眉宇间带着苦涩。
她在小世界死过两次,一旦死亡,时间线重启。
三人围坐在一起交换已有信息,温玹在府邸,除非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守卫森严的郡王府,楼兆酷爱满城溜达,虽为世子,却喜欢独自出行,是个入手良机。
凌少顷抬眸与安祁相视,自己的倒影清晰的映在对方幽蓝的眼眸中。
“城外,守株待兔”
夜深,临近城墙的古树晃动枝桠,抖落两三片树叶。
泽砚蹲在灌木丛后,瞧着爬上树的两人。
虫鸣阵阵,泽砚拍死两只花脚蚊,静候鸡鸣。
城门撇开一条小缝,偷偷摸摸退出来的锦衣少年惊醒睡意昏沉的三人。待楼兆掩上城门,泽砚抛着早已准备好的石子,‘duang’的打中楼兆后脑勺。
“谁偷袭本世子!”
泽砚站起身,趁着楼兆转身的功夫,连着甩出余下碎石。
攻击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楼兆冲来的功夫,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把人死死压在灌木丛后。泽砚力竭跌坐在地,险些遭了楼兆毒手。
修士和凡人的区别不是一心半点。
血珠按在楼兆眉心,凌少顷裸露在外的脖子暴起青筋,显然楼兆挣扎的力道不小。
安祁垂眸扫过被压制的楼兆,弯腰拾起铁楸,手起棍落,眼里没有对同门的犹豫,只有报仇的坚决。
一刀之仇,不报非小人。
泽砚扭头见着另一面人格的安祁,咕咚吞咽唾沫。她演尸体的时间里,楼兆干了什么惊天地的事。
“你们看我做什么?脸上有东西吗?”
安祁扔下铁楸,掀起眼皮看着后退两步的凌少顷。
“四师兄容貌一绝,一时间沉迷在美貌中无法自拔”
话落,泽砚顶着两道审视的目光,眉头狠狠一跳。
“师妹,你上哪听的这些花言巧语?”
不止安祁,凌少顷听得也是一愣。自来到灵江城,泽砚的行为作风就不太对劲,好似压抑许久的本性得到释放。凌少顷伸手摸向腰间荷包,里面放着卖画的铜钱。
是人是鬼,一卜便知。
泽砚抱着膝盖后缩,抬头警惕的盯着手拿罗盘的安祁和抛着铜钱的凌少顷,有种做坏事后被发现的心虚,黑眸穿过两人间隙,眉心皱起。
他们不是在找办法出小世界吗,怎么现在要审判她?
“二师兄,四师兄,我们还在小世界里”
小世界在抹去他们平日恪守的规则,这里的每个人,呈现的都是最本真的一目。泽砚撑在后背的手揪起青草,无力感涌上心头。没有临川扇,没有灵力,没有身份,小世界背后之人好生计谋。
难怪安祁有仇必报,凌少顷敏感凶狠,她接触到的他们,是入宗前不被束缚的他们。
那她最本真的一面,是原主,还是她自己?泽砚没有细想,因为楼兆醒了。
“小师妹,你们绑我做什么?”
楼兆在地上捣腾坐起身,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晨风夹带着水汽吹得皮肤发凉,凌少顷起卦的过程被打断,转身轻啧去楼兆松绑。
泽砚瞧着楼兆眼眸,唇瓣轻抿,屁股往后挪去。
“楼兆,我们现在掉进小世界里,你刚才没有记忆,我们贸然靠近只有死路一条,小世界的主人藏在幕后,大师兄修为最高,唤醒他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你的身份能接近大师兄,赵霜儿有问题,灵江城也要问题,我们要尽快出去向宗门求助”
凌少顷解着打死结的麻绳,听着后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师妹你笑什么?...我,楼兆你有病?我是你师兄!”
转头的功夫,没有麻绳束缚的楼兆抬袖一掌落在凌少顷侧脸,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宁静的清晨,手刃劈向背对他的安祁,挑衅的扬起下巴瞅着凌少顷。
“呵!那我还是掌门呢!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本世子的跟前刷脸”
楼兆一跃而起,解决掉看着好对付的安祁,侧身抬脚揣倒凌少顷后肘击打中对方后颈。
一个凡人,两个没有筑基的修士,他不足为惧。
他堂堂世子,竟遭这三人暗算。出门真是没看天象。
楼兆转身走向坐在草地调息的泽砚,星眸打量着她的粗布麻衣,斩龙刀伴着一声轻弹出鞘。
“借尸还魂?你这中妖物我见得多了”
泽砚嘴角不经意的笑容收起,掌心撑地跃起躲开砍来的刀刃。拳头砸中肩胛,泽砚吃痛后退两步拉开两人距离,反手抄起树枝攻向楼兆。
刀锋凌冽,削落缕缕碎发,拳拳生风。泽砚上踢踹中楼兆手腕,趁机夺了斩龙刀。
局面反转,泽砚俯身躲过横劈来的一掌,抬腿扫向楼兆下盘。
连过数招,泽砚扔了斩龙刀,心口剧烈跳动,冷汗渗湿后背,是明显的体力不支。
楼兆看出泽砚逐渐乏力的动作,手中攻势愈发密集。
杀意渐显,泽砚擦去不断下渗的血珠,粗布麻衣染上不少艳色。
泽砚看着楼兆后背扬起的铁镐,分神之际,迎面而来的一拳打中泽砚心口,庞大的力道让她径直倒飞进灌木丛后。
手起镐落,安祁臭着脸抬脚把人踹倒,后颈还泛着酸痛。
“尊贵的世子,你没想想为什么自己不能用灵力呢?”
安祁多疑,麻绳困不住筑基修士,麻绳困得住没有灵力的凡人。
不想画中世界楼兆狡诈如斯。
“卑鄙!我回去定饶不了你们!”
“那等你回去再说吧!安祁,盘他!”
凌少顷捂着后颈扭着脖子,邪魅的五官映衬着笑意更加张扬。
“我是世子!你们要反吗!”
“小爷管你狗屁世子,和我拳头说去吧!”
泽砚从灌木丛后爬出,冷眼看着抱头挨打的楼兆。
她没灵力,不代表凌少顷和安祁没有。封了灵力的楼兆不过是身手体力比她好的凡人。
她需要做的事,就是把时间拖延。
凡人攻击的力道劈晕不了多久。
唯独错估了楼兆的身手和力量。
与失忆前相差不大。
泽砚体能已经达到极限,再不醒,大家一起重开。
楼兆处处下的死手,每招奔着取她性命而来。
他们做的一切太过顺利,安祁提醒她的时候没想到楼兆会率先攻击自己。
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足足一炷香,泽砚倚着树干看着闹剧,她想加入他们,但心口是真痛。
暖阳照在城门一角,安祁看着天色不早,咬破指尖把血珠晕染在楼兆眉心。
上次,定是量不够。
城门撇开,赶早集的百姓挑着担子进入城内谋取一日的生计。泽砚扫过楼兆眉心鲜艳的红,站起身拍掉布衣黏上的草屑。
“师妹,他还没醒,可以在坐会”
安祁察觉到后背动静,开口道。
“四师兄,我饿了”
凡人要吃五谷垫肚子,无论是修士时的泽砚,还是现在小世界沦为凡人的泽砚,她都需要进食。
野果子抛进泽砚怀中,凌少顷咬着熟透的浆果,冲两人挑眉。
“多谢二师兄,我对浆果不感兴趣”
浆果在泽砚掌心绕过一圈回到凌少顷手中,阳光落在被人忽略的角落,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锦衣少年缓缓睁开眼。
凌少顷疑惑接住浆果在衣襟上擦拭,入口墨汁淌出,接连两声呸,凌少顷把浆果砸在地,一滩墨汁呈在草地。
“墨做的啊!”
轻笑响起,安祁眸中淌过暗芒,师妹给他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似坐观局外的下棋人,举止间带着天生的矜贵,比楼兆更甚一筹。
“安祁?凌少顷?师妹?你们怎么都在这?嘶!哪个缺大德的给我背后来了一棍”
楼兆摸着脑袋坐起身,牵扯到身上淤青,痛得连连抽气。
三人偏头不语,冷眼看着楼兆。
迟来的两段记忆融合,楼兆呆坐在地梳顺事情经过,看安祁的眼神带着一丝古怪。
“想起来了?需要我帮你回忆那一棍的仇吗?”
安祁抱着胳膊,冷眼讥讽道。
“火烧师妹,刀捅师弟,这是你上一次时间线干得好事”
安祁和泽砚一样,有着时间线重启前后的记忆。
不知者本无罪,安祁不愿委屈自己白挨一刀。
故,不知者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