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春寒未退,晨风中夹着淡淡的湿意。
苏芷宁一身青布男装,头戴竹笠,腰佩短剑,行于北城长街,宛如寻常赶早的商旅。她怀中贴身藏着镇北王金令与江家旧案证据,步步谨慎,不敢露丝毫破绽。
“清水茶坊……”她眼扫街头,终于在南巷尽头看到一间古旧茶馆,门楣斑驳,招牌仅留“清水”二字,后面“茶坊”二字早已脱落风化。
她迈步而入,只见店内陈设简陋,三张圆桌,两盏油灯,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正懒洋洋擦拭茶具。
苏芷宁行至柜前,低声道:“小寒微雨,玉衡不照。”
老者手中动作一顿,目光沉沉看她片刻,忽然一笑:“姑娘口风倒紧。”
他起身,招手示意她跟入后堂。
“北主知你要来,已在茶坊设伏数日,只等你现身。”老者话语平淡,脚步却极快,穿过狭窄走道,推开一道暗门。
门后,是一间暗室,布帘隔音,一位黑衣中年人正背对而坐,听闻动静,回头望来。
苏芷宁心头一震。
“你是……江懿?”她脱口惊呼。
那人正是江家三房的庶子江懿,昔年她初入江府时,他不过是个性情懦弱的书童,如今却眉目锋锐,气质冷峻,与旧时判若两人。
“你终于来了。”江懿淡声道,唇角含笑,却带着寒意,“我等你多年,等得这封旧信,也等得你亲至。”
苏芷宁心头陡生不安:“你……你是镇北密使?”
江懿缓缓点头,走近几步:“是,也不是。我原本是权王暗线,却五年前奉密令潜伏镇北王府,如今身份早已双重。”
苏芷宁心寒如霜:“你是双面人?”
江懿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中那封信。”
苏芷宁目光如剑:“你想要它?”
“不错。李源之信,足以毁掉太后旧党残存,令东厂失势。但你若交给镇北王,权王必不容你。我来,是劝你三思。”他语气冷静,却带着几分真诚。
“你是劝我?还是威胁?”
江懿叹息:“我知你求雪江家冤案,可你若将证据交给镇北王,那是将整个东厂架在火上烤。太后不会坐视,权王也会以你为诱饵,借你立威。你——注定沦为棋子。”
苏芷宁沉默良久,忽然反问:“那你呢?你在谁的棋盘上?”
江懿不语,良久后低声道:“我也曾是江家遗孤,只是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如今我不是为谁,只为不再被谁主宰。”
苏芷宁冷笑:“说得好听,却早已忘了何为是非黑白。”
江懿眼神闪过一丝挣扎,终归平静:“随你怎么想。今日你来了,我不会动你。但再入权都之前,请你想清楚——你要真相,还是命?”
苏芷宁挺身而立,目光如刃:“我要真相,也要命。若命薄无法承载真相,那我便以命换之。”
她转身便走,背影坚定无悔。
江懿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
“姑娘已入局,任谁也护不得你了。”他低语,“可你若真能走出这局,江家这笔血债——兴许真有昭雪之日。”
苏芷宁走出茶坊,天光渐明。她深吸一口寒气,仿佛吸进千钧重压,却也更加清醒。
旧友已不可信,真相更显珍贵。
她踏上北城内环,朝王都方向而去,身后风声猎猎,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逐步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