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香烟袅袅,龙纹漆金屏风挡住了殿外的喧嚣,圣上坐于高位之上,面容沉静难测。
林婉儿跪在红毯之上,神色平和,从容有礼。
圣上手持一封密奏,目光却停在她身上良久,忽而开口:“林侧妃,近来你动作颇多。冷宫之人,却似风中幽影,东奔西走,可是嫌宫中太静?”
林婉儿抬首,淡然答道:“婉儿知冷宫规矩,步步小心,从不敢越矩。但有些冤屈,不言难平,有些真相,不求不得。”
“冤屈?”圣上冷笑一声,将密奏掷下,“你说的是江家?”
林婉儿伸手接过,展开密奏,正是昨日她夜探北境府衙的行踪汇报,细致到她与张嬷嬷对话的只言片语。她心中一凛,却面不改色,将密奏还回。
“不错,婉儿查的,正是江家旧案。”
“好大的胆子。”圣上缓缓起身,走下御阶,“江家一案,早有定论。你一个冷宫妃嫔,凭何重翻旧章?莫非,想掀起朝局动荡?”
林婉儿低声而坚定道:“若真相被掩埋,那才是真正的动荡。婉儿身为林家女儿,江夫人亲族,怎能眼睁睁看着恩族血冤被永埋尘土?”
圣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转身,回到御座之上。
“你要真相,可知真相之后,你若揭破,是死是生?”
林婉儿俯首叩地,声音无惧:“若能昭雪冤屈,婉儿死亦无悔。”
“呵。”圣上似笑非笑,手指轻叩龙椅扶手,半晌才低语,“你说,江家当年,是真中伏,还是罪有应得?”
“有副本账册可证,当年调令并非江老爷本意,而是有人移花接木,嫁祸于江氏;还有权氏密印亲书,足以佐证当年军令来源可疑。”
她缓缓抬首,目光直视圣上,“若陛下愿听,婉儿自愿三日内查明全局脉络,交上真证。若三日不成——婉儿甘愿饮鸩谢罪,绝不连累旁人。”
这般孤注一掷的誓言,令殿中众人一怔。
圣上凝视她良久,忽而挥袖,冷声道:“准了。三日为期。朕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天。”
林婉儿叩首谢恩,转身离去之时,一道阴沉目光落在她背上。
那人正是内阁首辅权谨,权北渊之叔。此人一向笑面藏刀,如今面色阴沉,显然对林婉儿查案之举极为不满。
“林侧妃。”权谨缓步上前,低声冷笑,“你真当凭一介女流,便可在这满朝文武中掀起风浪?”
林婉儿停下步子,侧首一笑:“翻江倒海,不必力气,只需一线裂缝。前提是你们够怕。”
权谨脸色微变,冷哼离去。
……
林婉儿回到冷宫,第一件事便是取出账册残卷,逐页核对。
她翻阅到一张泛黄的银票副本,上面赫然盖有“权司马府”字样印章,并注明数额为五万两,用途为“战备军资”。而时间,正好与江家出征前夕吻合。
更令人警觉的是,这张银票收款人一栏竟标注为“西北义军——戚隐”,这是江家叛变的“通敌证据”!
林婉儿冷笑一声,这张银票,竟是伪造的通敌物证,栽赃嫁祸于江家——简直环环相扣,精密至极。
“权家……到底在怕什么?”她喃喃低语。
就在此时,一封密信悄然送入。
“主子,消息传来,权北渊近日亲赴南营,调动两千禁军回京,说是‘肃清内宫奸党’。”
林婉儿眉头紧蹙,心中泛起不祥预感。
“他是想用兵逼宫?还是趁机铲除我?”
“还有,今晨太后在景慈殿召见过李贵妃,二人言语间多次提及‘林氏已成祸端’。”
林婉儿眸光转冷,低声道:“看来三日之后,不是生死审判,便是血洗宫阙。”
她当机立断,召来紫嫣,低声吩咐:“今晚子时,带信前往左相府,将这些证据亲手交给沈如玉。她若不愿管,可求沈老阁老出面。”
“可若左相不肯?”紫嫣忧声问道。
林婉儿冷冷一笑:“那就传消息给外宫叶将军,让他知宫中有意用兵之事。到时候,有心之人自会动。”
她虽身处冷宫,却早布下棋局。她的剑,不止为了江家的冤,也为了这翻覆的天下。
……
夜色再沉,林婉儿却无一丝困意。
她披衣立于宫墙之上,望着远方红烛点点,风掠衣袂,宛如一尊宁死不屈的女将。
她知道,三日之后,无论真相成败,这一局都会翻开新的一章。
她低声呢喃:
“江家之冤,林氏之耻,婉儿……誓不与天下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