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密集的钢针，抽打在涂满丛林迷彩的脸上。柳致紧贴着湿滑的岩壁，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鹰隼般的眼睛透过夜视仪的幽绿视野，死死锁定了下方灯火通明的废弃化工厂。狂风在峡谷中尖啸，几乎盖住了耳机里电流的滋滋声。
“鹰巢，这里是龙牙。目标建筑A区、c区热源确认，人质集中位于b区二楼东侧仓库。外围警戒哨六，坐标已同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混在风雨里，几不可闻。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钢钉，精准、冰冷。
“龙牙收到。‘清洁工’已就位，倒计时三十秒。按计划，你们只有三分钟窗口。”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冷静的回复。
“明白。三分钟，足够送这些杂碎下地狱了。” 柳致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黑色手套包裹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嘣声。代号“龙牙”，华夏最隐秘的利刃，“龙焱”特种大队的灵魂。今夜的任务：摧毁这座被国际恐怖组织“蝰蛇”占据、用于生产Vx神经毒剂的化工厂，并营救被挟持的七名人质。情报显示，“蝰蛇”的头目“毒刺”就在里面，一个以疯狂和残忍着称的疯子。
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下，在下巴汇聚成滴。他无视这点不适，全身的感官如同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每一寸风雨中的黑暗。风速、湿度、下方守卫巡逻的间隙、甚至远处河道因暴雨上涨的隐约轰鸣，都化作数据流在他脑中高速处理，形成一条最佳潜入路径。
“龙爪、龙鳞，报告位置。” 他轻叩麦克风。
“龙爪就位，制高点，视野覆盖A、b区连接部。风速偏大，修正完毕。” 狙击手的声音平稳。
“龙鳞就位，c区主反应釜下方管道入口，无异常。‘小礼物’已安置。” 爆破手回应。他口中的“小礼物”是足以将整个核心生产区送上天的定向高爆炸药。
“很好。” 柳致眼中寒芒一闪，“‘清洁工’行动开始，我们走！”
耳机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几乎被风雨吞没的爆炸声——远处预设的佯攻点被触发，瞬间吸引了工厂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和火力。警报凄厉地拉响，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就是现在！
柳致动了。没有助跑，强大的腰腹核心力量爆发，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从岩壁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瞬间，战术靴在泥水中只发出轻微的“噗”声，身体顺势前滚，卸去冲力，已如猎豹般窜出，紧贴着厂区外围锈蚀的铁皮墙阴影疾行。雨水冲刷掉了他落地的一切痕迹。
夜视仪中，两个被佯攻惊动、正端着AK向爆炸方向张望的守卫出现在转角。柳致速度不减，在接近的刹那，右手军刺如毒蛇吐信，精准地没入左边守卫的颈侧动脉，同时左手呈爪，闪电般扣住右边守卫的喉结，猛地发力一捏。咔嚓！轻微的骨裂声被风雨掩盖。两具身体软倒，被他迅速拖入旁边堆积的废弃油桶后面。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A1、A2清除。” 他低语，身影已消失在通往b区的铁架楼梯下方。
工厂内部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让柳致本能汗毛倒竖的甜杏仁气息。Vx？他心中一凛，但任务紧迫，容不得迟疑。他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巨大反应釜的阴影间穿梭。偶尔遇到零散守卫，都被他无声解决。他的动作融合了最致命的军用格斗术，每一次出手都追求最高效的击杀，节省每一分体力，控制每一个声响。匕首的寒光只在阴影中一闪而逝，带走的是一条条肮脏的生命。手臂上被流弹擦过的火辣辣伤口，似乎正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在愈合，带来一丝微麻的痒意，被他强行压下。
“龙牙，我是龙爪。b区仓库门口增加两名守卫，携带RpG！毒刺进入仓库了，情绪似乎很激动，正对着人质咆哮！” 狙击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柳致心中一紧。“龙鳞？”
“c区主反应釜‘礼物’准备完毕，随时可以签收。但b区距离太近，冲击波和毒气泄露风险…人质恐怕…” 爆破手龙鳞的声音透着担忧。威力巨大的定向炸药是摧毁工厂的终极手段，但波及范围的控制需要极其精准。
“计划不变。龙爪，盯紧门口那两个，必要时优先清除RpG威胁。龙鳞，听我指令引爆c区。我进去解决毒刺，确保按钮安全。” 柳致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不能把几十条人命（包括人质和自己队员）赌在爆破的完美控制上。毒刺必须由他亲手终结。
他绕到仓库侧面，找到一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入口。卸下格栅，狭窄的管道弥漫着灰尘和更浓的化学药剂味，那股甜杏仁味也似乎浓了一丝。他深吸一口气，如同灵蛇般钻了进去，强壮的身体在极限柔韧性和核心力量的支撑下，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管道内无声而快速地蠕动攀爬。
仓库内的声音透过管道铁皮隐隐传来，带着绝望的哭喊和癫狂的咆哮。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那东西一旦泄露，整个河谷，下游几十万人……” 一个颤抖的中年男声在哭喊，是人质。
“闭嘴！你们这些伪善的蛆虫懂什么？” 一个嘶哑癫狂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口音，是毒刺！“这是净化！是力量！是神赐予我们的权柄！只要按下这个按钮……” 一阵金属拨弄保护罩的轻响，在柳致耳中如同惊雷！
按钮！引爆器？还是毒剂释放装置？位置！
柳致瞳孔骤缩，猛地发力，撞开头顶一处锈蚀的通风口格栅，带着漫天灰尘和碎屑，如同捕食的巨鹰从天而降！
仓库内景象瞬间映入眼帘：七八个惊恐万状、被捆住手脚的人质蜷缩在角落。一个穿着肮脏白大褂、头发花白凌乱、眼神疯狂的中年男人（毒刺）正站在一个布满仪表和按钮的控制台前，右手死死按在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保护罩上，左手则挥舞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旁边站着两个同样神情紧张的持枪守卫。
柳致的落点计算得妙到毫巅，正对着毒刺和其中一个守卫的头顶。
噗！噗！
两声装了高效消音器的枪响几乎同时发出，来自仓库高处的横梁阴影——是龙爪！枪口焰一闪即逝。那个手持RpG发射筒的守卫额头瞬间炸开血花，哼都没哼就栽倒在地。
而柳致在下落过程中，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扭，一个精准的战术规避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刺仓促抬起的枪口射出的子弹（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他肋部飞过，在战术服上撕开一道口子，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同时，他右手甩出！
一道乌光撕裂空气！毒刺按在红色按钮保护罩上的右手手腕被一柄飞掷而出的军刺齐腕钉在了冰冷的控制台金属面板上！鲜血瞬间喷涌！
“啊——！！我的手！你这个魔鬼！” 毒刺发出非人的惨嚎，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让他面孔扭曲。
柳致落地翻滚，卸去冲力，毫不停顿地弹射而起，直扑惨叫的毒刺。另一个守卫刚惊恐地调转枪口，就被柳致欺近身，一记灌注了全身力量的凌厉肘击狠狠砸在太阳穴上，守卫眼球暴凸，颅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软绵绵倒下。
柳致已经冲到控制台前，无视毒刺怨毒到极点的眼神和疯狂的咒骂，一手死死按住他还在挣扎的身体，另一手闪电般探出，用匕首锋利的刃口精准地割断了控制台上连接着红色按钮的几根最粗的线缆。致命的红光熄灭了。他这才猛地拔出钉在毒刺手腕上的军刺，带起一溜血珠。
“龙鳞！引爆c区！现在！” 他对着麦克风吼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摧毁源头！
“收到！礼物签收！三、二、一！”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工厂c区方向传来，如同大地深处爆发的怒吼！即使隔着厚重的墙壁和狂暴的风雨，也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刺眼的橙红色火光瞬间吞噬了c区，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炼狱，爆炸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片横扫而来，仓库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密集的枪声和警报声瞬间被爆炸的轰鸣彻底淹没。
“b区守卫清空！龙牙，带人质撤！厂房结构不稳了！快！” 龙爪急促的声音在爆炸余波中响起，带着金属扭曲的杂音。
柳致迅速割断人质绳索：“跟着我！低头！快走！” 他一手一个，拉起两个瘫软的人质，带头向仓库被爆炸冲击波震得摇晃的大门冲去。其他人质在求生本能下也挣扎着跟上。
冲出仓库，外面已是一片火海地狱。c区的爆炸引发的大火正疯狂蔓延，吞噬着厂房和管道，浓烟如同墨汁般翻滚升腾，遮蔽了视线。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部分钢铁结构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断裂声。残余的恐怖分子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或被火焰吞噬，或被倒塌的钢梁砸中。
“龙爪，压制残余火力！龙鳞，汇合点见！” 柳致一边指挥，一边护着惊恐尖叫的人质在浓烟、火光和不断坠落的碎片中穿行。他的动作迅捷如风，力量惊人，在危墙断壁间硬生生为这群吓破胆的普通人开辟出生路。他猛地推开一根带着火焰砸下的管道，一脚踹飞一个嚎叫着扑来的恐怖分子。
眼看就要冲出最危险的厂区核心，抵达相对空旷安全的装卸平台。
突然！
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极致危机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柳致的脊椎！汗毛倒竖！心脏骤停！
不是来自前方的枪口，不是来自头顶坠落的燃烧钢梁。
是脚下！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越来越浓的甜杏仁味！
他猛地低头！夜视仪早已在强光和浓烟中失效，但借着熊熊火光，他清晰地看到，脚下湿漉漉、混杂着油污和雨水的水泥地面缝隙里，正汩汩地涌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诡异荧光的墨绿色液体！Vx神经毒剂！c区的爆炸终究破坏了地下深处的储存罐？还是毒刺这个疯子临死前最后的疯狂陷阱？
“毒气泄漏！闭气！捂住口鼻！向上风口跑！快！” 柳致狂吼，声音因吸入一丝灼热毒烟而沙哑！他猛地将身边两个人质狠狠推向侧前方相对空旷、风向有利的装卸平台方向。同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被自己钉穿手腕、不知何时拖着残躯爬到附近一个巨大阀门边的毒刺！那张被剧痛和疯狂彻底扭曲的脸上，正露出一个极端怨毒、近乎解脱的狞笑，仅存的左手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拉下了一个锈蚀的拉杆！
嗤——！！！
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高压气体喷射声骤然响起！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墨绿色烟雾，从一个破裂的巨大管道口猛烈喷薄而出，如同地狱打开的阀门，瞬间向四周扩散！距离最近的柳致首当其冲！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和难以忍受的麻痹感！眼前视野飞速模糊、旋转，肌肉控制力像被无形的巨手抽走！剧毒！高浓度的Vx神经毒气！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龙牙！！！” 耳机里传来龙爪和龙鳞撕心裂肺、几乎破音的吼叫，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柳致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濒临熄灭的清明。军人的本能，守护的信念，压倒了死亡的恐惧！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榨干每一丝肌肉纤维的能量，猛地向那个喷吐着死亡毒雾的阀门缺口扑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那地狱的入口，为已经跑出几步的人质和不知在何处的队友，争取哪怕一秒的生机！
就在他身体凌空扑出的刹那！
被爆炸和大火映得一片血红的、暴雨如注的漆黑天幕之上，七颗异常明亮的大星，以一种完全违背已知天文规律的轨迹，骤然排成了一条笔直、璀璨到夺目的直线——七星连珠！
一股无法形容其存在、似乎来自宇宙本源的庞大力量被引动了！
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蕴含着难以言喻时空伟力的奇异光束，无视了厚重的电离层、狂暴的积雨云和如注的暴雨，精准地、无声地，骤然降临！它并非笼罩整个厂区，而是如同一根来自天外的审判之矛，瞬间贯穿了下方那个正扑向毒气阀门、浑身浴血、被墨绿色毒雾包裹的身影——柳致！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扭曲、拉长、凝固。
柳致感觉不到毒气侵蚀皮肤的剧痛了，感觉不到肌肉的麻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又被一只无形巨手从每一个细胞层面强行撕裂、剥离躯壳的极致痛苦！身体似乎在分解，每一个原子都在尖叫，又在某种无法理解的至高规则下被强行碾碎、重组！视野被纯粹的光和无法解析的色彩洪流淹没。
他最后残留的感知碎片里，是毒刺那张凝固着惊愕与茫然的疯狂脸庞，是被奇异光束映照得如同万花筒般光怪陆离、缓慢崩塌的工厂废墟，是远处队友龙爪和龙鳞目眦欲裂、正不顾一切冲破火焰和浓烟向他冲来的模糊身影……他们的动作在扭曲的光线下变得无比缓慢，声音被无限拉长、失真。
然后，是无边无际、冰冷死寂、吞噬一切感官和意识的黑暗。
以及，永无止境的……坠落。
仿佛坠向时空的尽头，坠向宇宙诞生之前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