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子孙繁茂,人丁昌盛,家业兴旺,在家中就养着一个大夫。
府上的人遇到什么头疼脑热,或者急病,都是先让这位孙大夫诊脉。
虽然医术比不上宫中侍奉的太医,但胜在方便,能多争取些时间。
那丫鬟跑出去没多久,就把人拉了过来。
玄奘赶紧把位置让开,方便孙大夫施救。
虚空中,观世音菩萨站在莲台上,看着殷小姐在孙大夫的一通操作下,脸上逐渐显现出血色,胸口也有了起伏,心中暗骂白悠悠多管闲事。
“殷小姐命数已尽,且这本是他们夫妻之事,凝露仙又何必多管闲事?”
白悠悠站在观世音身旁,面带笑意的看着清醒过来的殷小姐,抱着玄奘哭泣。
因为被挂得太久,伤了喉咙,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
白悠悠道,“大天尊说过,天道贵生,对于凡人,神仙应该心怀慈悲,悯其苦弱。”
“小仙也没有什么大的优点,就是嫉恶如仇惯了,见不得有人谋财害命。”
“菩萨救苦救难,普渡众生,这殷小姐更是金蝉子转世的生身母亲,于取经一事上也是有功劳的,想来菩萨也不会介意再多救她一人。”
你们想让殷小姐死,好彻底断了玄奘的尘缘,从此一心侍佛,再无牵挂,她白悠悠偏偏不许。
灵山那些佛陀,尚且满腹私欲,就连如来也一心为弟子打算,有何脸面要求取经人心无旁骛?
“阿弥陀佛。”
观世音菩萨道,“种善因,得善果。”
“殷氏此生福缘深厚,来世必定富贵顺遂。”
“这不比后半生与陈光蕊相互折磨,因委身刘贼之事受世人冷眼鄙夷,连累殷家名声要好上许多?”
取经人的名声不能有瑕疵,即便殷氏没有被霸占多年,也还有婚前与人私通这件事。
虽然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但船工李代桃僵,玄奘报信救母,陈光蕊得助还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已经有人察觉到玄奘的身世,还演化出了数十个版本,佛门圣僧不该被牵扯到这种风月之事里去。
只要殷温娇死了,那些闲言碎语都会立刻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会夸她贞节,赞她大义。
白悠悠嗤笑一声,“菩萨法相万千,男女老幼一应俱全,怎么说起话来,倒像是凡间那些腐儒!”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犯点儿全天下男人,都在犯的小错?”
“您觉得这是在为她好,那您有没有问过殷小姐,她到底愿不愿意。”
“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别人的好日子?”
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住,这些话本质上就是在吃人。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任不管。
观世音菩萨,“世道如此,贫僧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凝露仙既然觉得对殷氏不公,贫僧便给你这个面子,只是还请仙子莫要忘了,西行取经之事,是由贫僧主持。”
白悠悠笑道,“菩萨愿意听小仙一言,小仙受宠若惊。”
“取经之事是由您统筹没错,但还请菩萨也不要忘了,这东胜神州是由天庭统御。”
“取经人的九九八十一难,小仙会帮您一一凑齐,让其安全抵达灵山,成功取得真经。”
“但三界万民,都是大天尊的子民。神仙的事情,还是莫要让无辜之人蒙冤丧命的好。”
“地府的冤魂已经够多了,地藏王菩萨日复一日的超度,但地狱里的恶鬼,还是只增不减。”
“前几日地府的那些鬼神,还在和我抱怨,说这几百年工作量大增,编制还是那些编制,连吃根香烛的时间都没有。”
“菩萨觉得小仙这话,是否还能听得进去?”
我保证你西行取经圆满完成,佛法东传佛教大兴,你也不要在天庭的地盘上做得太过分,动不动就让无辜凡人丧命,给我们增添工作量。
收敛一点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然到时候闹起来,你观世音菩萨也没法向如来交代。
“阿弥陀佛。”
观世音菩萨语气中带着讽刺,“贫僧之前倒是没有发现,凝露仙对凡人心存怜悯。”
白悠悠笑道,“这不都是向菩萨您学的吗?”
两边联合办公,观世音菩萨做的那些准备,到现在都还没主动和她解释过一句。
直接把她这个天庭安排的对接人当空气,真是给她脸了!
观世音也不想因为几个凡人,就和白悠悠撕破脸。
虽说普通人的性命不值钱,但这种事情摊在阳光下并不好看,也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既然白悠悠想保就保吧,等到取经大业圆满达成,多的是时间计较。
“阿弥陀佛。”
“佛度众生,取经之事也是为了早日将大乘佛法传扬三界,救众生脱苦海。”
“仙子的话贫僧记住了,还请仙子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观世音菩萨转过身,放下这句直接消失不见。
白悠悠讽刺的摇摇头,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许下的承诺具有强大的灵活性。
确定观世音菩萨走远了之后,白悠悠才把容月的魂魄放出来。
休息了好一阵,殷小姐的喉咙也恢复了许多,声音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变得呕哑,但至少能说话了。
殷小姐让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去外面守着,然后对玄奘说道,
“玄奘,娘没有想要自尽,是有人要害我!”
玄奘,“那个人是谁?是谁想要害你?”
殷小姐泪眼婆娑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刚才我坐在窗前,想给你再多做几件衣裳,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一阵剧痛,然后就发现自己上了吊,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幸好你及时赶到,把我救下。不然你我母子,此刻已经是人鬼殊途。”
玄奘闻言,直接起了疑心,“难道是有人用法术迷惑了您,想让您自尽?”
“一定是这样!”
殷小姐抓着玄奘的手臂,“是陈光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这么恨我,非要我死性命不可!”
话刚出口,殷小姐就后悔了。
她为了儿子的名声,这些天一直忍着恶心,和陈光蕊演着一对恩爱夫妻。
早上玄奘离开的时候,他们还两情缱绻。还不到一天,她就断言是陈光蕊要她性命,换做谁都不会相信。
殷小姐羞愧的转过头,自顾自的抹着眼泪,她对不起玄奘太多。
“只要是您说的,儿子都信!”
殷小姐不可思议的看着儿子,“你......你都知道了?”
玄奘点头,“有一日我陪您和陈大人用完早膳,离开之后发现念珠不见了,想来是留在了殷家,于是折返寻找。”
“没想到在门外听到你们两人吵架......”
殷小姐捂唇痛哭,最不堪的一面,被亲生儿子看见......
玄奘叹了口气,“你与他和离吧!”
“你们两个原本就没有感情,勉强凑在一起也是折磨,何苦来哉。”
殷小姐道,“我是不会与他和离的!”
她和陈光蕊演一对恩爱夫妻,玄奘的身世便无可指摘。否则那些闲言碎语,会把他们母子两个淹没!
玄奘知道殷小姐的意思,但他一个出家人,当真不在乎这些。
“长安和金山寺路途遥远,即便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影响不到佛门清净地。”
“您与他和离之后,若是愿意,可随我回庆云。到时在金山寺附近,找一个别院居住。”
“你留在长安,与陈光蕊继续做夫妻,我实在不能放心。”
这么一说,殷小姐立刻心动起来。
到时她经常都能看见儿子,的确比留在长安要好。
殷丞相虽然疼她,但到底上了年纪,护不了她太久。在父亲手底下过日子,和仰仗兄弟过活,那差距大了去了!
殷小姐正欲答应,就听见有声音在屋里响起。
“不能去金山寺,害你的人就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