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半废弃工业园区门口。
灯光未亮，只余门口一盏声控白灯微微闪烁，时不时因微小气流扑通熄灭，又在鞋跟落地声中重燃。
远处的二楼窗台隐约有几人在走来走去，看上去并不算太忙碌。
楚今澈抱着一袋刚从便利店抢来的面包站在墙边啃得飞快，嘴角沾了芝士酱，完全无视周围沉默的氛围。
雷井靠在保安室的窗边吹着口哨，节奏跳脱，完全看不出即将步入污染现场的紧张感。反倒是顾星槿，一直站在最角落，攥着背包带的手背透白，额上渗出冷汗。
“不是我说，你们都不觉得紧张吗？”
周谏紧了紧自己单薄的上衣，“说不紧张是假的，只不过没想到第一节刚上的理论课，第二节就直接实战，这个沈老师还真是事事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吗？确实。诶，你说他是真的关心我们这群...”周谏整理了一下措辞，“问题少年吗？”
骆霜白冷冷的打断，“你忘记沈老师怎么说的吗？我们才是适应新世界的居民，不要再说什么妄自菲薄的话了。”
楚今澈眨巴眨巴小眼睛，一脸花痴状的看着骆霜白，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骆姐好A，我超爱的。啊，镜姐你怎么看？”
一句镜姐把一直徘徊在人群边缘的林镜给拉了进来，她本不想参与这群小孩子的话题，无奈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们是不是有点早。”
“早五分钟不算早。”乔靖尧看了眼表，冷冷地回了一句，低头检查自己肩带上的污染探测仪接口是否连好。
突然一辆改装过的大巴朝着迦门收容所门口驶来。
吱呀。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过后，大巴在保安室门前的空地上来了个漂亮的急转弯，前轮没入起雾的积水坑里，车灯昏黄，像一只困倦的老兽。
啪的一声，车门被从里面猛的打开。
“哈咯哈咯，同学们来的好早啊。”沈一衡保持着踹门的姿势跳下了大巴。
“踹坏了可是要赔偿的，你自己跟简总队说。”大巴车司机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刷刷望去。
沈一衡的身影如影绰而至。他穿着收容所制式深灰风衣，神情一贯的轻佻，手中持着一沓任务档案，走到他们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时间刚好六点整。”乔靖尧确认了一下时间，额上的青筋猛的跳了两下，这真是昨天那个说他们才是新世界的主人的沈老师吗？
楚今澈弱弱的说了一句，“「新世界的主人」？这可不是沈老师的原话。”
沈一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资料卷成束，敲了一下楚今澈的小脑袋，楚今澈立刻蹲下身子捂着小脑袋，扁着嘴，眼泪汪汪。
“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上车，边讲边说，情况紧急。”
好家伙，这人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加班吧？众人心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
车厢内昏黄灯光摇晃，座位因年久失修发出轻微咯吱声，混合着外头晨雾未散的朦胧，竟有种出征前夜的错觉。
林镜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周围无人，她抬眼看向车窗外起雾的玻璃，在衣袖上擦了擦，露出一抹灰白的黎明线。余光扫过，沈一衡站在车前讲台旁，伸手打开车内的屏幕投影。
“——任务代号【残声应门】，G级污染现场，根据调查员初步判断初始干预等级为最低教学权限，仅用于第一阶段接触与适应。”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众人，“翻译一下，就是‘别瞎动手，用脑子观察’。”
屏幕上跳出一张模糊老旧的照片，是南区老旧公寓的外立面，砖灰色，满是裂纹。
“目标地点：南区d5片区，‘巷尾三号’老式居民楼。二十年前是拆迁尾楼，之后改成廉租屋，又因为产权纠纷搁置。现在上面住的大多数是独居老人、低收入者和几位问题租户。”
“过去三个月内，这栋楼出现了十五起幻听、八起夜惊、五起非理性袭击案例——全都来自不同楼层、不同性别、无直接接触的人群。共同点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所有人。
“——他们都说‘看到自己死去的亲人回来了’。”
“让这个事件升级，让调查员注意到的是最近两个星期内，有四例住户离奇失踪，时间分布于凌晨两点至五点之间。案发前一至两天，邻居普遍报告听到‘熟人叫门’，但开门后无任何发现。”
“但是根据最新情报，之前消失的独居老人大部分在几天以后又会突然回到公寓，唯有一名老人被确认失踪。”
“而根据失踪老人刚回到公寓时邻居的供词，普遍老人都会说叫门的是他们多年不见的亲人，且情绪低落紊乱。”
“可以说，这污染程度有扩散的趋势，具体原因未知，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出污染源，并将它记录下来。”
“这事也闹得人心惶惶，儿女稍微手中有点能力的大多都帮助老人搬离这里了，这也是相当于进一步增加了难度。”
他按下切换键。
“目前剩余常驻住户十五人，其中七成以上为独居老人，精神状态普遍不稳定。调查员初步推测，应当是受到了污染的微弱影响，经检验回归的老人身上的污染数值大约在“1.4%-2.8%之间。”
“而普通居民也在1%左右徘徊。”
“且，这群老头对污染的抵抗力这么弱吗？小爷我可是......”
“等你活这么大年纪再说别人吧。”沈一衡毫不留情的打断雷井。
“波动稳定在G级标准，但具不确定增长风险。本次任务不设陪同队员，不设撤离支援。你们将自行进入现场，自行记录，自行决策。”
“还有什么疑问吗？”
气氛瞬间紧绷。
“不是演习。”他扫过每一人的眼睛，“这是一次真实的污染干预行动。”
“你们分三组进入。”
沈一衡将资料分发下去。
“A组主攻，雷井+乔靖尧——前锋进屋，情绪感应与结构扫描配合。”
“b组辅助，林镜、周谏——负责数据记录与空间构造分析，必要时对异常干扰作理性解构。”
“c组外围顾问，顾星槿、楚今澈、骆霜白你们暂不进入污染主点，负责与仍居住居民进行接触，监听对话，捕捉生活层异常信息。”
“必要时候可以重新组队。”沈一衡又补充了一句。
“听懂了吗？”
雷井挠了挠头，“听懂是听懂了，可是沈老师你呢？”
“就说你没听懂，我这陪着司机大哥聊天，现在滚下车。”
啪。
沈一衡一脚将雷井踹下车，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