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灰白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曹峰抱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课本，低头快步走着，生怕与任何人对上视线。高三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嘈杂的人声让他感到窒息，他借口去洗手间，实则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喘口气。
\"啪嗒\"——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从前方女生的课本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曹峰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抬头时那女生已经拐进了教室，只留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背影和空气中淡淡的橘子香气。
他低头端详手中的银杏叶，扇形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叶脉清晰得像一幅精密的电路图。翻到背面时，一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高三加油！——林小满\"。
曹峰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林小满，他知道这个名字。上学期期末表彰大会上，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当时他坐在礼堂最后一排，只能看见她站在聚光灯下的剪影。
\"喂，曹峰！发什么呆呢？\"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曹峰手一抖，银杏叶差点又掉在地上。是同寝室的张明，正咧着嘴冲他笑，\"老班找你呢，说新学期要重新排座位。\"
\"哦，好。\"曹峰小心翼翼地把银杏叶夹进数学课本，跟着张明往回走。路过林小满的座位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正和同桌说笑，眼睛弯成月牙，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放学后，曹峰磨蹭到教室里只剩值日生才起身。他攥着那本夹着银杏叶的数学书，手心微微出汗。林小满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夕阳把她的桌面染成橘红色。曹峰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把银杏叶轻轻放回她的笔袋里。
\"同学，你在干嘛？\"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曹峰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抱着扫把，狐疑地盯着他。
\"没、没什么。\"曹峰落荒而逃，跑到楼梯口才想起，那片银杏叶还在自己书里夹着——他刚才放回去的是自己草稿纸上随手画的银杏叶素描。
当晚熄灯后，曹峰打着手电筒，在日记本上仔细临摹那片银杏叶的轮廓。室友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林小满笑起来的模样。窗外，校园里的银杏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一个无人倾听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曹峰比平时早半小时到校。教室里空无一人，晨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画出几何形状的光斑。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林小满座位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片形态各异的银杏叶标本，每片下面都标注着日期。
\"原来她喜欢收集这个...\"曹峰恍然大悟，轻轻抚过那些被压得平整的叶片。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他慌忙退回自己座位，心脏狂跳不止。
第一节课是数学。曹峰翻开课本，那片银杏叶安静地躺在函数图像那一页。他偷偷瞄向前排的林小满，她正低头记笔记，后颈处有几缕碎发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
\"曹峰！上来解这道题。\"数学老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曹峰手忙脚乱地合上课本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解完题回到座位时，他发现林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转回去。那半秒里，曹峰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课间操时间，曹峰借口肚子疼留在教室。等同学们都出去后，他再次来到林小满的座位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新鲜的银杏叶——这是他早上在校门口那棵最老的银杏树下捡的，叶片完整，色泽金黄。他犹豫片刻，又拿出一张纸条，写下\"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然后一起夹进她的语文书里。
做完这一切，曹峰像做贼一样溜回座位，趴在桌上假装睡觉，实则透过臂弯的缝隙观察门口。林小满回来时，先是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翻开语文书发现了那片叶子。她捏着叶柄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
接下来的日子，曹峰养成了收集银杏叶的习惯。校园里有七棵银杏树，他记住了每棵树落叶的特点：图书馆前的那棵叶子边缘有波浪纹，实验楼旁的叶片特别厚实，操场边上的颜色最鲜艳...他会在清晨或午休时悄悄溜出去，挑选最完美的叶子，夹在厚重的词典里压平，然后趁没人的时候放进林小满的课本里。
有时他会在叶子上写一句话，有时只是单纯地放一片叶子。林小满从未当面提起过这些神秘的礼物，但曹峰注意到她课本里银杏叶标本的数量在增加，而且她开始时不时地回头看向后排，目光在他附近游移。
十月中旬的一天，曹峰感冒请假在宿舍休息。下午三点，他收到张明发来的消息：\"你女神找你借数学笔记，我说你生病了，她看起来很担心。\"配图是林小满站在他座位旁的照片，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照片里形成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曹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数学笔记开始重新誊抄——把原来潦草的字迹全部重写，在页脚画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第二天，他把笔记交给张明转交，里面夹了一片形状像心形的银杏叶，背面写着\"谢谢关心\"。
那天放学，曹峰在座位上发现了一张折成银杏叶形状的纸条：\"你的笔记整理得真好，祝早日康复。pS：校门口的银杏果熟了，可以做白果粥，对咳嗽很有效。——小满\"
这是第一次，林小满留下了署名。曹峰把纸条捂在胸口，感觉感冒症状都轻了一半。当晚，他破天荒地主动参与寝室夜谈，话题不知不觉转到\"有没有喜欢的人\"上。
\"曹峰，你该不会喜欢林小满吧？\"张明突然问道，\"我看你老是往她那边看。\"
寝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曹峰感觉血液全部涌向脸部，支吾着说：\"没、没有的事。\"
\"得了吧，你每次看到她都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张明大笑，\"不过劝你别想了，听说她和学生会的陈昊走得很近。\"
曹峰没再说话，翻身面朝墙壁。黑暗中，他摸出枕头下那片写着\"加油\"的银杏叶，指尖描摹着上面的字迹。窗外，秋风吹落一地金黄。
第二天，曹峰特意绕路经过学生会办公室。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林小满和陈昊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两人挨得很近。陈昊高大帅气，说话时自然地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而她并没有躲开。曹峰默默退开，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连最拿手的物理课被提问都没答上来。
放学后，曹峰独自来到校门口的老银杏树下。秋风卷着落叶在他脚边打转，他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完整的叶子，机械地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原来我的'神秘仰慕者'是你啊。\"
曹峰猛地转身，差点摔倒。林小满站在两步之外，怀里抱着几本书，歪头看着他。夕阳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鼻尖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
\"我、我只是...\"曹峰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手里的银杏叶撒了一地。
林小满蹲下来帮他捡，两人的手指在落叶堆里不经意间碰触，又同时缩回。\"这些叶子都很漂亮，\"她轻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小礼物'。\"
曹峰感觉喉咙发紧，只能点点头。林小满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本子，翻开其中一页，里面整齐地贴着十几片银杏叶——全是曹峰这一个月来送给她的。
\"我从小就喜欢收集银杏叶，\"她抚摸着那些叶片，\"它们每一片的纹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她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曹峰，\"就像每个人一样。\"
曹峰鼓起勇气问：\"你和陈昊...?\"
\"学生会搭档而已，\"林小满笑了，\"我们在筹备元旦晚会。\"她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片形状特别的银杏叶递给曹峰，\"这片很好看，送给你。\"
曹峰接过叶子，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放学后能陪我去图书馆吗？\"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交流方式。曹峰会在林小满的课本里夹银杏叶和纸条，而她也会回赠一些写着简短话语的叶子。他们很少在同学面前交谈，但每当目光相遇，都会不约而同地微笑。
十一月底，校园里的银杏树几乎掉光了叶子。曹峰在笔记本上画了一片银杏叶，下面写着：\"听说城南公园有棵百年银杏，叶子特别大。周末想去看看吗？\"
林小满的回信是一张照片：她站在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手里举着一片足有巴掌大的银杏叶，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替你看了，很美。下次一起来？\"
曹峰把照片夹在数学课本的扉页，每次翻开都会多看两眼。他开始在课本空白处画银杏叶的素描，有时是一片，有时是一整枝。有一次他不小心把课本落在桌上，回来时发现有人在其中一幅素描旁添了一只落在叶上的小鸟，笔触轻盈灵动——一看就是林小满的手笔。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一，曹峰感冒刚好，发现桌上多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热腾腾的白果粥，杯底压着一张银杏叶形状的便签：\"记得趁热喝。pS：数学作业借我参考一下？\"
曹峰忍不住笑出声，把作业本和一片金边银杏叶一起放进林小满的课桌。叶子上写着：\"作业可以借，但第7题我也不会。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在银杏叶和纸条的往来中悄然升温。曹峰开始期待每天上学，甚至主动报名参加了学校的银杏叶手工制作比赛——虽然他的手工作品最终只得了参与奖，但林小满特意把他做的那片镀金银杏叶书签要了去，说是要\"收藏起来\"。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校园里飘起了小雪。曹峰在课桌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精致的银杏叶胸针，下面压着纸条：\"新年快乐！希望明年春天能看到银杏树发新芽的样子。——小满\"
曹峰把胸针别在校服内衬，贴近心脏的位置。他回赠了一本自己制作的银杏叶标本集，首页写着：\"无论什么季节，银杏树都很美。就像你一样。\"
寒假期间，他们偶尔会通过短信联系，但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些夹在课本里的银杏叶和纸条上才能说出口的话。曹峰每天都会翻看那本标本集，想象着林小满收到时可能会露出的笑容。
新学期开始那天，曹峰早早到校，在座位上放了一片冬青叶——这是他在公园里找到的最像银杏叶的冬青叶，背面写着：\"没有银杏叶的季节，希望这片叶子能让你想起那些金色的日子。\"
林小满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沾着晨露。她看到那片叶子，眼睛亮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曹峰——里面是用树脂封存的金黄银杏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寒假做的，\"她小声说，\"这样就能一直保存了。\"
曹峰接过瓶子，指尖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红了脸。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照不宣\"。
春天来了，校园里的银杏树抽出嫩绿的新芽。曹峰开始在林小满的课本里夹各种形状的绿叶，而她也总是能找到最特别的那片回赠给他。他们的纸条内容从简单的问候慢慢变成了分享心事和梦想。
\"我想考北京的大学，\"林小满在一张画着银杏新叶的纸条上写道，\"听说那里的银杏大道特别美。\"
曹峰在回信中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树下有两个小人影：\"那我们就约定，四年后的秋天，在银杏叶最黄的时候，在那条大道上见面？\"
林小满的回信只有一片刚发芽的银杏叶和两个字：\"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