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推开通往御书房的雕花门时，鼻尖先撞上那股甜腥气。
案头宫灯燃得正旺，灯芯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在新送的户部卷宗边缘，焦糊味混着灯油味直钻鼻腔。
她脚步微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铜镜——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镜身虽旧，边缘的缠枝纹却被她擦得发亮。
\"这灯油...\"她喃喃自语，垂眸看向案角。
半滴深褐色油渍正顺着密奏边缘缓缓扩散，形状竟与前日北狄来使信上的狼头印如出一辙。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检测到异常物质，触发技能【鉴毒识药·升级】。\"
苏婉儿瞳孔微缩。
她伸手沾了点灯油，指尖刚触到那黏腻液体，眼前便浮现出淡青色的药剂图谱。
幽冥草提取液四个字在图谱中央闪烁，下方标注着：无色无味，长期吸入可致精神恍惚、行为失控，过量则引发暴毙。
\"好个苏若柔。\"她喉间溢出冷笑，袖中手指攥得发白。
前儿个才破了她安插细作的局，这便换了更阴毒的手段。
窗外晚风掀起窗纱，烛火猛地晃了晃。
苏婉儿迅速抽出手帕裹住灯台，将剩余灯油倒进随身携带的琉璃瓶。
等她换完自己备好的普通灯油时，后颈已渗出薄汗——若再晚两日，赵顼每日批奏到子时，怕是要着了道。
\"方公公。\"她推开窗唤人，廊下值夜的老太监立刻佝偻着腰小步跑来。
\"奴才在。\"方德全垂着的眼尾抬了抬，见她手中的琉璃瓶，立刻收敛了笑意。
\"查这灯油的来历。\"苏婉儿将瓶子塞进他掌心，\"从入库登记到呈送御书房的每一步，要活口。\"
方德全捏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动：\"昨儿个苏婕妤差人送了西域奇香灯油来，说是陛下批奏辛苦，特选的凝神香。
奴才还道...\"
\"你道她转了性？\"苏婉儿指尖叩了叩案几，\"去内务府调账册，她送的灯油该是用了双份的量。\"
方德全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色，随即躬身退下。
月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影子被拉得老长，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游廊尽头。
二更梆子响过三遍时，御书房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
苏婉儿蜷在书案后的雕花隔断里，掌心攥着母亲的铜镜。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这是她设的局，就等苏若柔自己跳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若柔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比白日里更显单薄。
她怀里抱着个青瓷坛，脚步轻得像猫，却在跨过门槛时顿了顿，侧耳听了听。
苏婉儿屏住呼吸。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苏若柔鬓边的珍珠簪子闪着冷光——那是她前儿个在御花园捡到的，故意让人\"不小心\"撞了苏若柔的妆匣，好引她今夜来换灯油。
\"果然来了。\"她攥着铜镜的手松了松，指腹触到镜背母亲刻的\"平安\"二字，心底浮起股热意。
苏若柔走到案前，踮脚去够灯台。
青瓷坛打开时，那股甜腥气更浓了。
她倒灯油的动作极轻，却没注意到灯台边缘沾着的半片茉莉花瓣——那是苏婉儿白日里悄悄放的标记。
\"苏婕妤这是做什么？\"
苏婉儿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夜色。
苏若柔手一抖，青瓷坛\"当啷\"掉在地上，灯油溅在她绣着并蒂莲的裙角，立刻晕开片深褐。
\"苏...苏伴读？\"她转身时发髻散了半边，珠钗叮当乱响，\"我...我见御书房灯油快用完了，特来添些。\"
\"添西域奇香灯油？\"苏婉儿从隔断后走出来，铜镜在掌心转了个圈，\"可内务府账册上记着，三日前刚送了二十坛进来，足够用两月。\"
苏若柔的脸瞬间煞白。
她后退两步撞在书案上，茶盏被碰得摇晃，\"你...你查我？\"
\"查的是要毒杀皇帝的人。\"苏婉儿逼近两步，镜面上映出苏若柔扭曲的脸，\"幽冥草提取液，长期吸入会让人精神恍惚。
陛下若因此批错了折子，或是动了怒...\"
\"住口！\"苏若柔突然尖叫，指甲掐进掌心，\"你没有证据！\"
\"证据？\"苏婉儿弯腰拾起地上的青瓷坛，\"方公公刚送来的入库单，这坛灯油是你亲手交给尚食局的。
还有...\"她晃了晃袖中琉璃瓶，\"我昨夜换下来的灯油，已经让太医院验过了。\"
苏若柔踉跄着扶住椅背，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她盯着苏婉儿腰间的铜镜，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陛下最厌后宫干政，你拿这些...\"
\"陛下到——\"
殿外太监的唱喏打断了她的话。
赵顼掀帘进来时，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灯油、苏若柔染了污渍的裙角，又落在苏婉儿手中的琉璃瓶上，眉峰渐渐拧成利刃。
\"解释。\"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像浸在冰里。
苏婉儿上前两步，将琉璃瓶和入库单呈到他面前：\"这是御书房近日用的灯油，混了幽冥草提取液。
来源是苏婕妤三日前进献的'西域奇香灯油'。\"
赵顼捏着入库单的手指泛白。
他抬眼看向苏若柔，后者正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陛下明鉴！\"苏若柔突然跪下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这是苏婉儿陷害臣妾！
她...\"
\"陷害？\"苏婉儿打断她，举起铜镜对准晨光。
镜面反射的光落在青瓷坛口，一道淡金色的字迹渐渐显形：\"陈氏遗孤，血债血偿。\"
殿内霎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声音。
苏若柔浑身剧震，抬头时眼底的疯狂再也藏不住：\"你怎么会知道...那面镜子...那是先皇后的！\"
\"先皇后的铜镜，照得出真容，也照得出人心。\"苏婉儿抚过镜背的刻痕，\"陈御史当年被诬通敌，满门抄斩。
你娘是陈府的表亲，所以你要替他们报仇，对吗？\"
苏若柔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对！
当年我娘跪在宫门前求陛下开恩，被侍卫拖走时撞在石阶上...我要让这狗皇帝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拿下！\"赵顼的声音冷得像刀。
林侍卫长带着暗卫冲进来时，苏若柔还在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系统提示音在苏婉儿耳畔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烛影惊心】，获得技能卡【解毒疗伤·升级】。\"
她低头看向铜镜，镜中映出赵顼走过来的身影。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替朕挡了一劫。\"
\"陛下该谢的是这面镜子。\"苏婉儿将铜镜收进袖中，目光却落在殿外。
方德全正站在廊下，见她看来，微微颔首——那是有消息的暗号。
\"怎么了？\"赵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无事。\"苏婉儿摇头，心里却泛起涟漪。
方公公的暗号她懂，御花园西侧亭台近日频现异香...
晨钟响起时，她跟着赵顼往朝殿走。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那日灯油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