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危机过后,天元镖局虽凭借顽强意志保住货物,但林远深知,这不过是行业竞争浪潮中的一次小考。仓库内被雨水浸湿的货物箱仍散发着霉味,码头上未干的水渍映射着天光,这些都在提醒他:若想在波谲云诡的商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必须主动出击。
林远将自己关在镖局书房整整三日,雕花木窗外的芭蕉叶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却丝毫未分散他的注意力。案头堆积如山的账本、行程记录与客户回执单足有半人高,每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都密密麻麻记录着过去半年的运输详情。他戴着从西洋商人处购得的水晶镜片,手持狼毫笔,时而用朱砂红笔在数据异常处重重圈画,时而摊开扬州城舆图反复丈量路线。
“阿福,去把张镖头和李账房叫来。”林远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当两人匆匆赶到时,只见屋内墙上已贴满手绘图表:用不同颜色丝线标注的运输路线纵横交错,木板上钉着的竹简记录着车辆调度时刻表,连地面都用木炭画出了简易的仓库布局图。
“掌柜的,您这是...”张镖头望着满室狼藉,惊讶地问道。
“我们要做一份前所未有的东西。”林远推开窗,让潮湿的空气涌入屋内,“暴雨那晚,我们靠血肉之躯护住货物;但下次,我要用这些——”他指了指桌上堆叠的数据,“用精准到时辰的计算,用滴水不漏的分析,让整个扬州城的同行都知道,天元镖局为何能屹立不倒。”
接下来的半个月,镖局上下进入战时状态。账房先生们分成三班倒,在油灯下逐笔核对上万条运输记录。遇到被雨水洇湿的账本,便用宣纸拓印、向货主发信确认,甚至动用镖局眼线,从沿途驿站调取原始登记册。林远亲自设计了“货物追踪卡”,上面详细记录着起运地、途经驿站、押运镖师、预计抵达时间等信息,要求每到一处都需加盖驿站火漆印。
在分析车辆调度数据时,林远发现了惊人的浪费:每日清晨至巳时,竟有43%的车辆处于空驶状态,而未时到酉时又运力不足。他立即召集镖师骨干开会,在演武场用石灰画出扬州城街巷图,让众人模拟不同时段的运输路线。经过三天推演,终于制定出“错峰调度法”:清晨运送新鲜货物,午时运输笨重物资,夜间则由虎卫营精锐押送加急件,并配备特制的防风灯笼与联络暗号。
报告完成当日,林远特意请来扬州城最有名的裱糊匠,将四十二页报告用洒金宣纸重新誊抄,装订成精致的线装书。封面烫金题写“天元镖局运输效率详析”,封底加盖了镖局与漕运衙门的双重印鉴。为了更直观展示数据,他还命铁匠打造了可转动的立体图表:用不同颜色的铜片代表各条路线,通过齿轮联动,能清晰呈现运输时间与成本的对比变化。
林远决定在扬州最大的茶楼“悦来居”召开行业交流会。消息传出后,整个物流圈子都沸腾了。万通镖局的赵掌柜嗤之以鼻:“不过是弄些花架子,真以为几张纸就能唬住人?”但他还是悄悄派人盯梢,甚至买通了镖局厨房的小厮,试图打探虚实。
交流会当日,悦来居三层大厅座无虚席。漕帮、徽商等势力代表端坐前排,后排则挤满了各地来的镖师、货栈老板。林远身着藏青色云锦长袍,在众人注视下缓步登台。他先命伙计展开一幅十丈长卷,上面用矿物颜料绘制着从扬州到京城的运输路线,每个驿站都标注着精确的距离与耗时。
“各位请看,”林远用乌木杖指着地图,“传统路线经徐州、济南,全程需二十七天;而我们通过三次路线优化,改走宿迁、兖州,如今只需二十日。”他翻开报告,展示着详细的路线对比表,“这里面不仅记录了节省的里程,更标注着避开的七处劫匪窝点、三处易涝地段。”
台下议论声渐起,有人掏出算盘暗暗计算,有人皱眉查看手中的行程单。林远却不慌不忙,示意伙计推出一辆缩小版的四轮平板车模型:“再看车辆利用率,我们通过分时调度,将单日空驶率从32%降到了11%。”他转动模型上的齿轮,演示着不同时段车辆的调配方案,“清晨运送新鲜货物,午时运输笨重物资,夜间则跑短途加急...”
突然,角落里站起一人:“林掌柜,口说无凭,如何证明这些数据真实?”说话的是迅达镖局少东家,手中把玩着折扇,眼神中满是挑衅。
林远早有准备,微笑着抬手示意。四名镖师抬着沉重的樟木箱走上台,箱内整齐码放着近半年的原始账本、客户签收单、驿站回执,甚至还有与漕运衙门的往来文书。“这些凭证,各位随时可以查验。”林远朗声道,“若有一个数据不实,我林远甘愿退出物流行当!”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赵掌柜眯起眼睛,盯着台上的账本,心中盘算着如何找出破绽。就在这时,林远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也并非十全十美。”他展示了一张标注着红色箭头的图表,“比如漕帮关卡问题,我们提出三个解决方案,希望能与各位同仁共同探讨...”
这番坦诚反而让众人放下戒心。接下来的讨论环节,原本充满火药味的会场,渐渐变成了经验交流会。林远趁机抛出“物流联盟”计划:共享运输路线、统一调度资源、联合对抗劫匪。散会后,不少人围上林远表达合作意向,但赵掌柜却带着几个同行匆匆离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回到镖局,林远立即召开核心会议。“这次交流会只是开始,”他将报告分发给众人,“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些纸面数据变成实实在在的优势。”他指着报告中关于信息化的部分,“我打算在各分号设立‘数据房’,专门记录运输数据,每月汇总分析。”
“可这记录、计算...”周管事面露难色,“得耗费多少人力?”
“所以我们要培训一批‘数据师爷’,”林远拿出一份名单,“我已经选好了十个人,从明日起跟着账房先生学习。”他目光坚定,“在别人还靠经验的时候,我们要用数据说话!”
与此同时,在扬州城郊的一处密室内,赵掌柜正与几个同行密谋。“不能让林远这么嚣张下去!”赵掌柜拍着桌子,“他搞什么数据报告,分明是想垄断生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破坏他的数据!”赵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买通他的人,篡改数据,让他信誉扫地!”昏暗的油灯下,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一场针对天元镖局的阴谋正式拉开帷幕。而此时的林远,正站在镖局演武场的高台上,望着灯火通明的数据房,心中谋划着更大的布局——数据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