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哈”
宋玉身边的小弟个个都觉得宋志明在说大话,不由得笑作一团。
包括钱幼斌,也用一副‘你莫不是在做梦’的眼神看向宋志明。
正在此时,跑堂的小五看到宋志明被几个人围住了去路,马上跑了过来。
小五远远地就听到宋玉和钱幼斌嘲笑宋志明的声音,怒气冲冲正要上前告诉他们几个‘宋公子是老板的朋友,他们对宋公子不敬,班楼才不做他们这种人的生意。’
他脑筋转得快,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打杂的,说出去的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于是一个转身,马上调转方向去找来了冯盛才。
冯盛才一听小五说有人在楼下欺辱宋公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敢有人欺负他的摇钱树和聚宝盆!
冯盛才怒气冲冲跟着小五来到大堂,待看清是钱幼斌几个公子哥时,冯盛才一时心头犯了难。
他一个小小的老板,按理来说轻易不该得罪这些公子哥儿,但他也不是个蠢的,宋志明可是他的聚宝盆,他万不能让聚宝盆在他的地盘受气不是?
再者说,班楼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因为火锅和荷叶鸡的爆火,给他带来了不少忠实用户,其中也不乏一些朝中大员。
远了不说,就说内阁的赵鹏举赵学士和他夫人,不就是班楼的常客?
还有许多皇子公主也时常光临班楼,六公主云沐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不该怕几个小小的公子哥才对。
想清楚了道理,冯盛才着急忙慌来到宋玉这厢,对宋玉等人道:“各位见谅,咱们班楼的上房因着特殊原因不能再接待各位。”
宋玉几个登时不乐意了:“什么?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老板难道不想做我们几个的生意?”
冯盛才装作为难般,不经意看向宋志明,宋志明朝其淡淡点头。这是摆明了他冯盛偏向宋志明。
他二人的动作都被宋玉几人看在眼里。
宋玉顿时恼了,不可置信地大叫:“你这老板莫非和这个孽种联合,戏耍我等!”
“这个孽种许了你什么好处,小爷我双倍!”
说着,宋玉就要倾身上前拎住冯盛才的衣领。
冯盛才方才还好声好气,见到对方竟要动手,抬下手臂给几人看看清楚自己长袖下的壮硕臂膀,接着用自己粗壮的手臂挡住了宋玉的动作,半是诱导半是威胁。
“班楼从今以后都不做尔等的生意,银子会十倍赔偿,我劝诸位还请不要在这厢胡搅蛮缠的好。”
宋玉被冯盛才健硕的双臂和粗粝的声音吓住,钱幼斌却是仍旧十分不服气:“老板难道也不认我的面子?”
冯盛才见说话的是钱幼斌,着实为难了起来。
钱幼斌自从班楼火锅推出以后就经常光顾,更是带着好几位相熟的友人一道前来,给他带了不少客流量。
冯盛才再次瞥向宋志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建议。
宋志明无意为难钱幼斌,一则是因为他和自己同在国子监,倒不是怕得罪人,就是想耳根子清静些,钱幼斌和他那些同伴都是闹腾的,他实在不想给自己徒添烦恼。
二则是钱幼斌明显也是不喜宋玉做派的,让他们同被班楼针对,说不定还会建立起莫名的革命情义,到那时就得不偿失了。
宋志明于是对冯盛才点头。
冯盛才见状,对上钱幼斌不解的眸子,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哪能呢,咱们班楼还得多亏您钱公子的照顾呢,往后啊,我们照旧欢迎钱公子!”
说完,冯盛才朝身边的小五吩咐道:“带钱公子去上房入座。”
小五闻言,马上道:“的嘞,钱公子您这边有请……”
钱幼斌还想留下看看宋志明和班楼究竟有什么猫腻,可是他又见到了宋志明幽深的瞳孔和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一个道理。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他可不想被班楼永远拒绝入内。
别的不说,下次和李乘风过来的时候,他不要单单自己被拒之门外,那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暗自点了点头,钱幼斌朝冯盛才告辞,自顾自地略过宋玉等人,跟着小五去往三楼。
独留下宋玉几人满脸惊忿。
饶是宋玉再迟钝,也看出了班楼明摆着是针对他,宋玉想明白了缘由,瞬间大怒:“你竟敢戏耍小爷!”
说着,宋玉就作势要上前与冯盛才动手。
冯盛才本就生得高大,加之脸如黑炭眼神犀利,半点没有怕宋玉这个黄口小儿。
宋玉见对方十分嚣张,自己出门又没带打手的习惯,只有一个比他还瘦小的小厮,立时止住了动作,朝身后同来的几个公子哥示意一起上。
公子哥们个个长得清瘦,哪个不是养尊处优,没得一丝力气,就算仗着人多,也根本不敢和冯盛才叫板。
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宋玉身后一众人面对他的眼神无动于衷。
相反,其中一人还试探开口:“冯老板,那我们呢?”
“我们还能来班楼用饭吗?”
“火锅实在美味,我等不能没有火锅啊!!”
甚至有人想到自己可能要被班楼永久禁止入内,留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冯盛才撇嘴,慢吞吞道:“公子们若是没有针对宋公子,自然是可以的……”
“宋公子?”公子哥自然理解老板口中的宋公子不是宋玉,那就显而易见是宋志明了!
“我等保证,只管吃饭,不参与别人家的恩怨!”
冯盛才点头,勉强应下。
几位公子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道别都没敢和宋玉说一声,马上就溜得没了影儿。
这下真的单剩了宋玉一人和冯盛才叫板。
他本还想亲自找宋志明对峙,瞧瞧宋志明究竟给班楼的老板下了什么迷魂汤,一个转身,却发现宋志明早就没了身影!
冯盛才也叫来几个小二,吩咐几人道:“将宋公子请出去,以后见到一次,就请走一次,明白吗?”
几个小二机灵得很,齐声应‘是’,马上将宋玉赶出了班楼。
这边,宋志明已经在回往城西小院的路上。
他和茶叔住的小院在柳巷,柳巷住着的百姓多为手里有些存银的西城老住户,因而这一片也有许多米行粮行杂货铺,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
路过一家米行,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怎得这米一次比一次贵,下次来买是不是都要三两一石了?”
说话这人正是茶叔,今早阿衡告诉茶叔地窖里的米不足了,茶叔吃过早饭,又去了老曹的腊肉摊闲谈几句便过来买米。
自搬来西城之后,这家米行他经常光顾,万万没想到今日倒是做起黑心生意了。
茶叔的声音高昂,听着十分气愤,宋志明怕茶叔一人应付不来,随即也进了米行。
刚抬脚进门就见到了一个元胖的男人,身上穿着锦缎褐衫,瞧着像是米行的老板。
老板正对茶叔这个老主顾好声好气解释缘由:“老哥有所不知啊,并非我有意要宰老哥。”
说罢,元胖的老板叹了口气:“众所周知,咱们大周朝开国后,自太祖皇帝开凿了大运河,江汉平原就成了最大的产粮区,那句广为流传的‘湖广足,天下熟’的谚语就是这么来的。”
茶叔摆手:“你别这么糊弄我,这谁不知道咱们大周朝就是因为有了湖广的稻谷,众多贫苦百姓才吃得上饱饭,可是寻常的米价大都在五钱每石,至多不会超过一两。”
“你这倒好,上次我来买米就已涨到了一两半钱,这次倒好,直接给我添了一倍啊!”
茶叔越想越气,心道莫不是独看柳巷里就属他家出了个会元公子,特地来坑他们的吧。
“你信不信我站在你家米行门口前一吆喝,看谁还敢来买你家的黑心米!”
说罢,茶说双手叉腰,就真要去门口吆喝,不巧刚抬起脚走了两步,就和宋志明撞了个满怀。
宋志明朝茶叔和胖老板笑了笑,先出声消下茶叔的怒气:“您先别急,听老板将事情道明,咱们再行决断也不迟。”
他和茶叔关注的重点不同,单是老板宰他一家倒还好说,以后换别家买米就是。
可是自从进门起,宋志明就注意到米行人亭寂寥没几个客人,应该忙碌的伙计也在柜台前发呆,偌大的米行就只剩下老板和一个伙计。
这只能证明米行的生意不景气,米价上涨不是一两天了,穷苦百姓或许家中存粮早就不够,碍于米价略高持观望态度。
宋志明作为此次春闱的榜首,又有圣上身边的禧福公公亲自来柳巷传旨,胖老板自然是认识这位城西的名人的。
米行老板朝宋志明讨好般笑了笑,道:“宋会元所言不错,前些时日我家常年在湖广收粮的伙计来信告知我,湖广今年闹起了蝗灾,收成不容乐观啊。”
“我这米行如今出售的大米也都是往年的陈米,今年湖广的米能不能运往京城还再两说,真不是我专匡你们,别家米行都是这般行情。”
“有好些没得良心的,早就涨到三两一钱了!”
元胖的老板说出这些事,脸上的愁苦掩饰不住,末了还对茶叔好心道:“我劝老哥你多存些米粮,免得再过几日米价涨到这个数。”
老板伸出一根食指,茶叔惊得张大了嘴巴:“十两?!”
宋志明原本沉静的眉尾闻言紧皱起来,他朝茶叔点头,示意多买些大米。
茶叔听了老板的解释也消了气,道:“若真是如此,多花些银钱还好,只是……整个大周该有多少百姓买不起米粮啊。”
宋志明脑海中也浮现出饿殍遍野的景象,他又想起了正在班楼做活的小五等人,届时该会多出许多他们那样的乞儿。
他帮得了小五几个人,却帮不了天下所有蝗灾的受害百姓。
宋志明拿出腰间系着的荷包,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全递给了茶叔:“茶叔,你用这些,加上你手里的银钱,多买些大米,约莫能买个二十石左右。”
茶叔接下宋志明的荷包,随即跟着老板去到内院点货。
不到午时,米行的老板就派人将二十石米送到了宋志明的城西小院。
阿衡见到将半个地窖堆得满满的大米,大吃一惊,跑去问茶叔。
恰好宋志明在和茶叔一道翻晒糙米,宋志明半蹲着,一手将受潮的糙米摊开晾晒。茶叔在一边用木耙再次把大片的糙米翻匀。
不用茶叔开口,宋志明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若是如米行老板所说湖广等地真闹了蝗灾,京城周边的府衙必会有大量百姓吃不饱饭变成灾民。”
“那时我们可以开个小小的粥棚接济一二。”
阿衡点头:“公子果然菩萨心肠。”
茶叔却是疑惑:“可是公子,若要接济难民,二十石怕是不够啊……”
宋志明若有所思点头:“我知道,只是我如今还不好太出风头,不便一下购入太多米粮引人怀疑……而且”
“若是朝廷及时介入,蝗灾是有可能避免的。”
……
吃完了午饭,宋志明来不得休息,马上去往赵府找赵鹏举。
宋志明思量了许久,蝗灾的消息按理来说庆安帝应该会第一时间收到湖广官员的奏折。
可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地方的官员怕朝廷震怒,想私下抓捕蝗虫,亦或是为了政绩瞒着朝廷,瞒一时是一时,到了那时可真就晚了。
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还未入朝堂,国子监祭酒文增在朝中翰林院任职,倒是可以告诉祭酒由他上奏庆安帝。
只文祭酒近日因祭祖事宜回了临沂老家不在京中,思来想去,他只有去找赵鹏举了。
宋志明很快由小厮带着去了赵鹏举的书房,将蝗灾事宜告诉赵鹏举。
赵鹏举闻言,瞳孔剧烈收缩,眉心紧撇:“此话当真?”
“若是如此,整个大周今年的米价必然都会飙升,百姓买不起粮食,群情激奋间难民就成了流民,流民聚在一起或将造成动乱啊!”
正是想到了这些,宋志明才赶来告知赵鹏举。
宋志明点头:“米价关乎商户生计,老板应当不会胡诌,况且我来时已经去了好几家米行,城西和城北的米价均已涨到了三两。”
赵鹏举也信若是没有证据,宋志明不会断言这等大事:“我明日早朝……不,现在就写奏折呈报给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