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大厅的穹顶青灰如雾，许殇手中的黑纹战刀嗡嗡作响、不停震颤，刀锋劈开的裂痕里涌出的阴风中，隐约能听见招魂幡特有的尖啸。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发烫，红宝石的裂纹里渗出幽蓝荧光，那是仪器在强行解析超出认知的能量波动。
“裁决者”号的通讯突然中断，黑豹攥着通讯器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抵在控制台边缘几乎要嵌进金属里。
刚才屏幕上那张爬满鬼火的脸还在他视网膜上灼烧——那是跟了他二十年的副官老周，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戴小姐，许大人。”阿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位地府外交大臣的官服前襟沾着星舰紧急制动时撞翻的茶渍，“能借一步说话吗？”
许殇的战刀光芒微微收敛，却没有收回。
戴瑶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悄悄护在她后腰，像道无形的屏障。
三人退到大厅角落的全息植物墙后，阿明压低声音：“黑豹今早宣布接管边境星球资源管理权前，我截获了他和某个加密账号的通讯。”他调出光脑投影，一段被消音处理的对话浮现在三人眼前。
画面里黑豹的脸扭曲得可怕：“您确定这样能彻底切断地府的星矿运输？”
“只要你让‘裁决者’号进驻冥河航道，鬼帝的残部自然会被激怒。”陌生男声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等两族开战，谁还会在乎几个跳梁小丑的调查？”
“这声音……”戴瑶瞳孔微缩，探测仪突然在她掌心震动，红宝石的裂纹里渗出细若游丝的金光——那是探测到高阶能量源的反应。
她猛然抬头，“这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但能量残留……”
“是星河长老。”许殇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掌管星际联盟资源调配委员会三百年，当年我封印鬼帝时，他是唯一反对给予地府星舰通行权的人。”他指尖划过光脑投影的通讯时间戳，“半个月前，地府激进派阿飞袭击星际商队的武器，正是星河旗下‘暗月重工’的制式装备。”
阿明的喉结动了动：“我今早查到，阿飞账户里连续三个月的‘活动经费’，最终流向了星河私人设立的‘慈善基金会’。”他苦笑着摊手，“原本以为只是两族激进派互掐，现在看来……”
“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戴瑶接口，探测仪在她掌心发烫，“他要挑起全面战争，削弱地府的同时，还能名正言顺接管冥河周边的星矿——那里可是全星际最后一片未开发的稀有元素矿脉。”
会议大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穹顶的青灰色愈发浓郁，许殇的战刀瞬间暴涨三寸，刀锋劈开的裂痕里竟溢出几滴暗红血珠。
“鬼帝的招魂幡在定位我。”他将战刀插在地面，黑色战纹如活物般爬满整个大厅，“你先跟阿明走，我拖住这波攻击。”
“拖什么拖。”戴瑶反手抓住他手腕，探测仪的红光扫过战刀，“我的仪器能定位能量源，刚才阿明的通讯里，星河的变声器残留了他的精神力波动——”她调出仪器里的波形图，“和招魂幡的波动频率有0.03%的重合度。”
许殇的眼底闪过惊色：“你是说……”
“星河可能和鬼帝有勾结！”戴瑶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锐度，“他资助黑豹和阿飞制造冲突，又引鬼帝现身激化矛盾，这样星际联盟就有借口以‘维护和平’为由，彻底封锁冥河航道！”
阿明的光脑突然震动，他扫了眼消息，脸色骤变：“阿飞带着激进派鬼修杀到了星舰停泊区，说是要‘清理勾结星际人的叛徒’！”
“走。”许殇拽着戴瑶往安全通道跑，战刀在前方劈开阻碍的人群，“去我在地府的密库，那里有能追踪精神力波动的冥蝶。”
密库位于星舰底层的重力舱，许殇按动隐藏在通风口的刻纹，整面金属墙像活物般分开，露出满墙的青铜匣。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蜂鸣，红宝石的裂纹里迸出刺目金光——最深处的青铜匣上，刻着和星河通讯里能量残留完全一致的纹路。
“这是当年鬼帝试图腐蚀星际长老会时留下的证据。”许殇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三只半透明的蝴蝶，“冥蝶能追踪七日内的精神力痕迹，只要有星河的东西……”
“用这个。”戴瑶摘下颈间的星链，那是她上次从遗迹里淘到的古物，链坠是块凝固着星际尘埃的琥珀，“今早和星河握手时，他袖扣蹭到了琥珀。”
冥蝶触到琥珀的瞬间突然癫狂，三只蝶翼同时泛起血红色，朝着密库顶部的通风管道冲去。
戴瑶的探测仪红光暴涨，仪器屏幕上的能量轨迹连成一条直指星舰最高层的航线——那里是星际联盟长老的专属舱室。
深夜的星舰走廊空无一人，戴瑶和许殇跟着冥蝶来到3017号舱房，门牌号在幽蓝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许殇抬手要推门，却被戴瑶拦住。
她将探测仪贴在门板上，仪器屏幕突然弹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里面有反制陷阱，触发就会自毁所有资料。”
她从腰间取出微型激光笔，顺着门缝扫过，在空气中勾勒出淡蓝色的能量网。
“三秒后换班，守卫会去茶水间。”她转头对许殇笑，“赌不赌我能在二十秒内破解？”
许殇的嘴角难得扬起弧度：“赌你破解后，要陪我去冥河看彼岸花。”
戴瑶的手指在能量网上快速点按，探测仪的红光精准覆盖每个节点。
当最后一个陷阱解除时，舱门“咔嗒”轻响。
两人闪身进去，满墙的全息投影让戴瑶倒吸冷气——从阿飞的武器采购单，到黑豹的“裁决者”号改装方案，甚至鬼帝招魂幡的修复进度，全部标着“星河·S”的加密标记。
“找到了！”戴瑶扑向办公桌，光脑里的资金流向图正循环播放，“暗月重工→慈善基金会→阿飞账户→袭击商队；星际军库→黑豹特批→‘裁决者’号改装→封锁航道……”她快速截取所有文件，探测仪的储存模块发出“滴滴”提示，“这些足够让星际议会弹劾他了。”
许殇的目光停在角落的加密箱上，战纹在指尖流转，箱盖应声而开。
里面是半块破碎的玉牌，刻着鬼帝特有的“弑神”图腾。
“他在帮鬼帝复原招魂幡。”他的声音沉得像坠了铅，“当年我封印鬼帝时，就是用这块玉牌引他入套。”
戴瑶的手顿在光脑上，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如果连星河都参与其中……我们可能真的无路可退了。”
许殇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有规律的跳动透过战纹传来温度：“当年众鬼将背叛我时，我以为这颗心早该冷了。”他低头吻她发顶，“但自从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就算面对整个宇宙的恶意，只要有你在，我就有再战一次的勇气。”
戴瑶的眼睛发烫，她抽出手按在他脸颊上：“那我们就把这些证据砸在他脸上。”她举起探测仪，“阿光说过，舆论是最锋利的刀——星际民众不会容忍一个挑起战争的长老。”
“需要我做什么？”
“你带地府战神部队去封锁冥河航道的关键星门，阻止‘裁决者’号移动。”戴瑶调出星图，“我让阿明在地府议会公开这些证据，双管齐下。”
凌晨五点，地府紧急议会的全息屏上，戴瑶的探测仪投影出星河的资金流向图。
阿明拍案而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平共处’？用我们地府战士的血，养肥一个贪婪的老东西！”
同一时间，许殇的战刀劈开星门的能量护罩，黑色战纹如锁链般缠住“裁决者”号的推进器。
黑豹在指挥舱里暴跳如雷：“启动备用引擎！快——”
“没用的。”许殇的声音通过星舰广播响起，“你脚下的星门已经被地府战神纹锁定，除非炸掉整艘星舰，否则动不了半分。”
星河的私人光脑在此时疯狂震动，他盯着屏幕上弹出的“证据泄露”警告，指尖在扶手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当看到地府议会现场的直播时，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毒蛇吐信般冰冷。
戴瑶站在议会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星门外被战纹缠住的“裁决者”号，终于松了口气。
探测仪的红宝石裂纹里，金光正在缓缓修复——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或许真的能赢。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弹出一条未标记的消息。
全息投影里，穿着星际长老团银边礼服的老人缓缓抬头，眼尾的皱纹里爬满阴鸷：“小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戴瑶的呼吸一滞。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星河的手指划过屏幕，“现在，该我亲自上场了。”
星河的全息投影在戴瑶面前扭曲，他身后的阴影里突然渗出缕缕黑雾，像是被风吹散的墨汁，在空中凝结成招魂幡的轮廓。
戴瑶的探测仪猛地炸开刺目的金光，红宝石裂纹中迸出细碎的火星——这是仪器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连带着她掌心都被烫出红痕。
“三百年前，我看着鬼帝被封印在冥河底。”星河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喉结滚动时，脖颈处浮现出一道青黑色的鬼纹，“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半块弑神玉牌？”他抬手一挥，全息投影外的星舰穹顶突然剧烈震颤，天花板的合金板裂开蛛网状纹路，数道幽绿色的鬼火从裂缝中窜出，在空中聚成鬼面，獠牙毕露地朝着戴瑶扑来。
许殇的战刀几乎是瞬间出鞘，黑色战纹如活物般缠上鬼面，却在接触的刹那发出刺啦声响。
战纹边缘泛起焦黑，像是被强酸腐蚀——这是鬼帝专属的腐蚀之力，连地府战神的传承都无法轻易抵御。
“他融合了鬼帝的残魂！”许殇的瞳孔收缩成竖线，这是他作为战神面对最危险敌人时的本能反应，“当年封印鬼帝时，我只毁了他的本体，却没料到有人敢用活人躯体养他的残魂！”
戴瑶后退两步，后背抵上议会厅的防弹玻璃。
她迅速调出探测仪的能量分析界面，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星河的精神力波动与鬼帝的腐蚀能完美重叠——原来所谓的“勾结”根本是谎言，星河早就是鬼帝残魂的宿主！
“知道为什么阿飞的激进派总比你们快一步？”星河的笑声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苍老，一种阴恻恻的年轻，“因为每次你们查到线索时，我的鬼仆早就替我清理了痕迹。”他的全息投影突然凝实，竟在议会厅里踏出半只脚，地面的合金砖被腐蚀出滋滋响的黑洞，“至于你那点证据……”他打了个响指，戴瑶的光脑突然爆炸，飞溅的碎片在空气中化作灰烬，“星际议会的那些老东西，昨天就收到了我伪造的‘戴瑶通鬼’的影像。现在整个星际网络都在骂你是叛徒，包括你最信任的阿光——他的女儿，此刻正被我的人绑在冥河底喂食人鱼。”
戴瑶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今早阿光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小女孩抱着她腿要糖吃的笑脸。
探测仪在她掌心凉了下来，这次不是能量波动，而是她的手在发抖。
“不过别担心。”星河的半张脸开始溃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鬼骨，“只要你交出许殇的战神纹传承，我可以考虑放了那孩子。”他的目光扫过许殇，“毕竟……没有战神的地府，才是真正的肥肉。”
许殇的战刀嗡鸣着斩向星河的投影，却只劈散了一团黑雾。
黑雾重新聚成人形时，星河的身影已经淡了下去。
“记住，外交会议厅的玫瑰厅。”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明天正午，我会在那里等你们——带着你们的‘诚意’。”
戴瑶望着逐渐消散的黑雾，手指缓缓攥紧探测仪。
红宝石的裂纹里，一丝极淡的金光正沿着她的血管往心脏钻——那是探测仪在危急时刻启动的隐藏功能，正在读取星河残留的能量信息。
她转头看向许殇，后者的战纹已经覆盖了半张脸，眼底却没有慌乱，只有火焰般的坚定。
“阿光的女儿。”戴瑶深吸一口气，“我要救她。”
“我陪你。”许殇的战刀垂在身侧，却将戴瑶护在身后，“但首先……”他的指尖划过战纹，一道幽蓝的光芒没入戴瑶的探测仪，“让这东西告诉我们，冥河底的食人鱼窝在哪里。”
窗外，星门方向传来“裁决者”号引擎的轰鸣——黑豹到底启动了备用能源，正在疯狂撞击战纹锁链。
但戴瑶知道，这些都只是前奏。
真正的硬仗，将在明天的外交会议厅玫瑰厅里打响。